二丫

二丫蹲在河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水面，贴近了看脸上似乎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林子晃着手走过来，看啥呢，二丫？

嘘，有个老头儿在水底吐泡泡呢！二丫皱着眉小声对林子说。

你傻子吧，林子笑着靠近了二丫，把头往前伸也要看。

果然水面上不断的升起一串一串的泡泡，不大不小，就像早上洗脸时把脸埋在水盆里吹泡泡一样。

这一块儿的水很深，水流也很缓慢，看不清楚水底有什么。

林子觉得奇怪，会不会有一条大鱼，王八什么的，他激动的问二丫。

二丫往一边儿推他，你别说话，都说是一个老头儿在吹泡泡了，你把他吓跑了怎么办。

林子不知怎么突然很生气，怎么可能会有老头儿，是你傻还是我傻。

的确，林子经常被别人骂做傻子，此时，他觉得二丫才是傻子。

林子看着二丫，后者专注的盯着水面，大概都忽略了他的存在。

“咚——哗啦”，水花儿溅起很高，落下的时候将二丫的衣服都湿透了。

林子拍着手上的土笑，是他把一块大石头扔到了水里。

二丫站起来，擦着脸上的水，她一时想不到过于狠毒的话来骂林子，索性冲上去用手去抠林子，林子没想到二丫突然打她，用手一挡，胳膊便多了两道血痕。

林子愣住了，二丫还是恶狠狠的盯着他，随时会再冲上来，林子也生气了，上去给了二丫一巴掌，二丫疯狗一样的抱住林子并且咬他，林子疼的要命，怎么也挣不脱，狠命的用拳头砸二丫。

二丫被林子甩了出去，跌倒在地，林子看着自己被咬的地方已经出血了。

疯了，疯了，绝对是疯了，他嚷嚷着。

二丫的头发衣服乱糟糟的，她还是盯着林子，开始从地上找石头。

林子害怕了，如果此时他跑掉也就没事了，但是林子没有，二丫那种不要命的气势吓到了他，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没有躲过二丫的石头，头上被砸了一下，他冲上去踢倒了二丫，骑在了二丫身上，用拳头打晕了二丫。

紧接着，他撕开了二丫的衣服，并且强奸了二丫。

林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样的事，他在二丫的身边躺了很久都没想明白整件事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直到他爬起来到了河边，刚才石头造成的波动早已平静了，林子清楚的看到水底一个老头儿在吐泡泡，具体的模样看不清楚，但是却是笑着的。

林子想刚才错怪二丫了，原来泡泡真的是老头儿吹出来的。他为什么要笑呢，是不是他在搞鬼，一定是的，一定是他迷惑了我们俩，林子伸出拳头疯狂的殴打着水面。

时间刚近中午，天气有些阴沉，太阳极力的想要从云层后面出来，却几次三番的失败，索性彻底放弃了，没人为它加油鼓励，大家期待着雨的来临。

有路过回家的人看见了二丫，躺在河边，喊着，要下雨了，回家吧，小心发洪水。

看着没有回应，便走近去看，却看见了河里倒插着的双脚。尖叫一声，跌跌撞撞的边跑边喊，出事了，死人了。

人们不怕马上要来的雨，不怕电闪雷鸣，做饭的火来不及熄灭，炒菜的铲子来不及搁下，便都冲到了河边。赶着问出了什么事儿，谁死了。

风刮着，人们吵着，安静的唯有二丫和林子。

林子一头栽进了水底，只露出了一截小腿在水面上，那么大的风都毫不晃动，很稳的插在那里。

二丫躺在河边，身上盖着衣服，好像是睡着了，微微皱着眉头，没人敢靠近，都围在一边看着。

先是林子的娘过来了，她拉着自家丈夫，那是林子，那是林子，声音空洞，好像里面的某种东西被风刮跑了。

他男人抖着，不一定，不一定，也许是别人。

二丫的娘是第一个冲过去的人，扑到二丫身上，把她的头抱了起来，二丫没死，睁开了眼，看见是娘，还笑了笑，随即便喊了起来，林子，林子。瞪着眼，张着嘴，往她娘怀里钻。

林子的父母和几个男人赶忙过去，要把河里的尸体拉上来，很容易的便拽了上来，林子的嘴闭着，眼睛闭着，干干净净，林子的父母发出了盖过响雷的哭喊，很多女人们也跟着哭。

雨下来了，天裂开口子，尽情的倾倒，人们把哭的撕心裂肺的人抬回了家。

没人顾得上吃饭，都忘记了饿，老村长把男人们聚在一起，让女人们赶紧回家，把自家的小孩儿看好。

事情很明显，林子强奸了二丫，然后自杀了。

现在关键看这两家人怎么解决，按村长的意思，这事儿最好不要惊动公安，也不要往村子外边传，二丫虽然被强奸但好歹还活着，林子虽然惹事儿但是也死了，一个村子都是沾亲带故的，这事儿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现在大家先帮忙把林子安葬了，安抚好二丫，谁也别在中间挑事儿，管好自己女人的那张嘴，村里的男人们都觉得也只能这样了，两家一样倒霉，这事儿实在没办法啊。

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林子死了，二丫疯了，谈不上哪个幸运。两家人因为这件事反而走的更近了，也算都是苦命人。

二丫每天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也不乱跑，哪儿也不去，没人了也还出院子，有人就躲在房子里。

放上吃的就吃，没吃的也不喊饿，倒是越来越胖。

有人给二丫娘出注意，要不要找个大仙儿给看一下，这八成是跟着东西呢，说不定能看好呢。

二丫娘还和林子娘说了这个事儿，林子娘说，对呀，早没想到，是应该找人看一下的，给咱两家都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很快，两人就打问到一个很有名的大仙儿，那人来的时候自然又是全村人围着看，大仙儿看上去很普通，很瘦，低着头，一双眼不看人，目光也是躲躲闪闪，不怎么说话，和大仙儿一起来的人倒是很热情，给大家讲大仙儿多么多么厉害。

大仙儿先去的是林子家，在院里走了几圈，各个屋子里走了几圈，穿着鞋就上了炕，呆呆的站了一会儿，之后就出来了。

挺好的，没事儿，大仙儿说了这话之后就不再说了。

人们看得无聊，对大仙儿半信半疑，和大仙儿一起来的那人说，挺好的就是没事儿啊，你们还盼着出事儿咋的。

林子娘问大仙儿，那您看有什么缺的吗家里，是不是需要供点儿什么？

大仙儿犹豫了一下，说，缺个儿媳妇。

人们笑出了声，林子娘有些不高兴，没再多问，大仙儿也不解释，便要去二丫他们家里。

大仙儿照例是先在院子里走了几圈，便进了屋，二丫娘不让人们进屋，说是怕惊到二丫，只让大仙儿一个人进。

二丫蜷缩在一角，二丫娘安慰二丫，没事儿，别怕。

大仙儿却紧盯着二丫，二丫竟然对着大仙儿笑了，二丫娘有些吃惊，大仙儿没再多看，转身便出来了。

二丫娘不知道什么意思，赶紧跟着大仙儿出来问，大仙儿不说话，二丫娘想到是人多嘴杂，可能不方便说，便赶紧带着大仙儿进了隔壁屋子。

大仙儿开口，你得给女儿找个婆家。

二丫娘苦着脸，这谁家要呢啊，不怕您笑话，倒贴都没人要的。

大仙儿看着二丫娘，这婆家已经定下了，你同意，这闺女儿就保住了，而且还不简单，你这女娃有阴阳眼，我愿意收她为徒，你要是不同意嫁，那你女儿就这样了。

二丫娘犹豫着问道，嫁谁呢啊？

死人，那个林子。大仙儿闭着眼很清楚的说。

二丫娘没想到会是这样，自己的女儿再没人要，也不至于嫁个死人吧，还是强奸她的林子，这说给谁能同意啊，她看着炕上的胖乎乎的女儿，阴阳眼？怎么看都不像啊，这大仙儿不是骗人呢吧。

想来想去，又想到林子娘会同意吗，把一个疯子给人家里送，这不是赖上人家了吗。

二丫娘给自己外面打工的男人商量，被骂了一通，还嫌女儿不够丢人的，嫁给一个死人，干脆掐死她算了。

自己男人从来不主事儿，问了也白问，还得是自己拿主意。

没几天，林子娘来了，吞吞吐吐的问二丫娘那天大仙儿怎么说的。

二丫娘想了想，索性就全都告诉她了。

林子娘握着二丫娘的手，那天啊，大仙儿说我家缺个媳妇儿，我还没想到，就在昨天，林子给我托梦了，要娶二丫呢，这事儿真不太好张口啊，嫁个死人，你看你怎么想啊？

二丫娘叹了一口气，她这样子，哪个活人要呢，要是真像大仙儿说的，我倒宁愿她嫁个死人，只是一个疯子不是白给你家添麻烦吗？

说着眼泪就出来了，林子娘也抹开了眼睛，林子死了倒好，留下活人受罪，我们欠你家的，就让二丫过来，当我的闺女儿吧。

说着两个女人便又抱着哭了一通。

二丫就这样被接到了林子家，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这两家人是都疯了，林子娘你说图啥呢啊，二丫娘真舍得呢啊，把闺女嫁给了死人。

虽然林子死了，但是大仙儿还是给他们主持了婚礼，没有外人，只有两家不多的几个人，大仙儿咿咿呀呀的说着唱着，折腾了很长时间才结束，随即又办了收徒仪式，正式的收了二丫。

整个过程中，二丫倒很配合，不躲不闹，低着头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看上去就和死人一样，呆着眼，本来又胖又红的脸变得煞白，几个看的人不敢说一句话，生怕惊动了哪路神仙。

接下来一段时间二丫竟真的逐渐有了好转，除了不怎么和人说话，总是一个人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见了自己的娘也不叫，已经不怎么怕人了，偶尔还会对着人笑一下，可以做一些家务，村里人都说大仙儿真神呢啊，两家人也都很高兴。

大仙儿每个月不定时的来一两次，来了就和二丫聊天，其他人也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

就这样一年多时间过去了，大仙儿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把自己做法的所有东西都给了二丫，说是自己老了，以后就不做了。

再有人去找大仙儿，他就把二丫介绍给他们，二丫给别人看的时候就很认真，不再说话，冷着脸，目光专注，有什么问题就清楚的告诉对方，和平时完全是两个人，几次下来，也就慢慢有了名气，成了那一带新的大仙儿。

两家人跟着二丫也都沾光，也算是村里的有钱人了，当初二丫和林子的事儿也被添油加醋，传的越来越神，说什么林子当了水神，二丫就是通过林子告诉她的才成为大仙儿，甚至还有人逢年过节去那条河边给林子上香，求林子保佑，就差凑钱给林子盖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