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葬礼

        我的母亲还没有去世，就想在活着的时候看一看她的将来的葬礼。当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大部分人在活着的时候是没有这个想法的，除非是他已经活过来了。但是在老家，很多老人是提前把棺材准备好了的。你随便推开哪一家门，可能就有棺材迎面而来，让人心里发毛。

        也许刚开始的时候有点害怕，但若是时间久了，看着棺材就好像是看见了老朋友一样。它无言，默默地立在那里，等着将来的某一天和你共赴地下。

        按照母亲的年龄，结合现在发达的医术，距离她的死至少还有三四十年的时间。可她还是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这让我感到为难，却又不得不照着办。

        挑选了适合下葬的吉日，就等着那一天的到来。我不敢将这样的事情告诉亲戚，只是叫了两个关系要好的朋友，说了母亲的想法。他们看我的面子，答应了帮忙。

        那天是个阴天，母亲显得很高兴。父亲却人间蒸发了一样，早在几天前就没在家里呆了。我从城里赶回家，换上了丧葬的素衣缟服，头上缠了白色的头巾，煞有介事的。

        母亲脸上显出高兴的神色，但心里知道这是一件庄重严肃的事情，故而压抑了自己的欢喜。她没有换寿衣，只是端坐在床上等着我来扶她。

        她的衣服还是平常穿的衣服，只是让我给伺候着穿了鞋子。她说你就当我已经死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家里面也没有棺材，母亲说你就权当有吧，把我扶着出去，按照下葬的路线走一遍，我睁着眼看一遍就行。

        待一切收拾妥当，我就扶着母亲出门了。

        天阴沉沉的，空气里弥漫着悲伤的氛围，两个伙伴在前面走着，吹着唢呐，我和母亲走在后面。村子里也没什么人，只有几只流浪狗跟着我们。

        这些年村子越发萧条了，倒塌的土墙一直倒塌着。年青力壮的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是老弱病残。光鲜亮丽的水泥路巷道上，好久看不到一个人影。

        我们沿着水泥路走了五百多米后就到了村边，过一条柏油公路，南上砂石土路。路两边的蒿草横七竖八地歪着，田地里一片荒芜。好几年前种的果树已无人照管，树都奄奄地长着。

        过了十几分钟，就到了我家的地，也就是以后母亲要长眠的地方。母亲看了看这块长条地，又看了看不远处爷爷的坟。静默了一会，口中咕囔着什么。完了后脸色沉重地说，我们回。

        我们四个又沿着原路返回，两个朋友不再吹唢呐。中午到家的时候，母亲给我们做了大家都爱吃的手擀面。吃饭的间隙，母亲高兴地说她又重活了一回。

        待我要返回城里，母亲就站在了家门口相送。在落日的余辉里，母亲的脸上现出灿烂的光芒。后来，我安心地在城里生活着。只是每周要固定给母亲打几个电话，有了闲暇就回家看看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