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射杀多少蓝鸟都没关系,但要记住,杀死一只知更鸟就是一桩罪恶。知更鸟唱歌给我们听,什么坏事都不做。他们不吃人们园子里的花果蔬菜,不在玉米仓里做窝,他们只是衷心地为我们唱歌。」
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一个保守的美国南方小镇上。
虽然经历内战的洗礼,奴隶制被废除,但是等级的观念还深深的印在大部分小镇居民的脑海里,但是也有少数人跟随内心的指引看到了问题,并试图改变。
小说从一个小女孩库斯特的视角记录了发生在镇子里的一些事,有平凡的邻里琐事也有剑拔弩张,而最让我感动的是小孩子的三次哭泣。
1
「杰姆靠着柱子,肩膀在上面蹭来蹭去。他在那里一直站到夜幕降临,我也陪着他。等我们进去后,我发现他原来一直在哭,他脸上两边脏兮兮的,可奇怪的是,我居然没听见。」
故事发生时,库斯特处在刚刚上学的年纪,父亲阿蒂克斯是一位律师,哥哥杰姆比他大四岁。
每个小镇里长大的孩子眼中都会有一些神秘的去处,比如一个荒废的老屋,一个幽深的山洞,而库斯特和杰姆同样有一个不敢触碰的禁地,就是「怪人」拉德利的家。
拉德利在很多村民心目中的形象就像指环王中的兽人,面目青黄,满嘴锋利的獠牙,还不时往外流着黄色的汁液,靠吃松鼠和猫头鹰过活,偶尔会趁夜出来做一些坏事。
但是实际上真正见过拉德利的人不多,他从很小的年纪就「被囚禁」在自己的家里,不再出屋,不参加任何的集体活动,平时的生活供给都靠父亲与哥哥提供,人们判断他还活着的唯一依据是他还没有被抬出去。
而在库斯特兄妹和他们的暑假玩伴迪儿的心中,怪人虽然恐怖,然而他的神秘也无疑存在着巨大的吸引力。
他们暑假中最刺激的事就是与拉德利有关的探险。
最初他们只敢在街角远远地望着那个「阴森」的老屋,然后杰姆与迪儿打赌,被迪儿激着跑进去摸了怪人的老屋一把,他们过家家排练和怪人有关的喜剧,他们写了一封信想通过窗户送给拉德利。
小孩子就是这么一步步的逼近那个「危险」的怪人世界。而当他们更加得寸进尺时,事情终于闹大了。
在暑假的最后一天,迪儿第二天马上就要回到他的镇子时,迪儿和杰姆决定要通过窗子偷看一下怪人。
他们趁夜色的掩护,钻过拉德利家的后院的栅栏,通过窗户往里面偷看,小孩子们的行动被怪人的哥哥察觉,他以为是黑人进来偷东西,就朝天放了一枪。仓皇逃跑过程中,杰姆的裤子卡在了怪人家的栅栏上,他只好放弃裤子逃跑。
这是小孩子们怪屋探险的终结,而杰姆的哭泣就是在那之后不久。
他慢慢的发现拉德利不是人们想象中的样子,他没有做过任何坏事,反而是做了很多善良的小事,他在火灾时把一条毯子偷偷的披在快要冻僵的库斯特身上,他通过门前的树洞把好吃的和一些小玩意送给兄妹俩。
而在闯祸的这次,杰姆偷偷的去取回裤子,他发现裤子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栅栏上,上面的破洞也被缝好了,是男人的粗糙针脚。
没有条条框框的束缚,小孩子能准确的感受到外界的善意和恶意,而从拉德利那里,杰姆感受到的都是暖暖的善意。
杰姆终于明白了,拉德利就像是一只知更鸟,没有做过任何坏事,还在力所能及的做着一些小善事,而他仅仅因为自己不出屋就被村里的居民——当然也包括他自己——恶意的忖度。
所以他难过的哭泣。
2
「不知为什么,迪儿哭起来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这次闯了大祸之后,杰姆知道了自己不该去打扰拉德利的平静生活。而他们的父亲阿蒂克斯却陷入了一个危险的漩涡。
阿蒂克斯被指定为一起案件中黑人汤姆的辩护律师,汤姆被指控强奸了一位白人少女。
事实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起诉的白人是镇上公认的无赖,但是结果每个人也都很清楚,当汤姆被起诉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判死刑了。
100多年的稳定生活让镇子上的居民被划分为四个等级,普通居民,坎宁安家族的人,尤厄尔家族的人,黑人。
坎宁安家人和尤厄尔家人都是白人,却成为其他人耻笑的对象。
坎宁安家族死守以前的规则,不放弃土地,不从事新工作,不接受救济,把生活过程了苦行僧,不过他们还坚持着做人的底限,比如不白拿别人东西,知恩图报等。
而尤厄尔家族则活成了动物,他们不接受教育,在禁猎期随意打猎,无论经济情况如何常年靠救济款过活,而这些救济款大部分被老尤厄尔变成了威士忌与烟草,让七八个小孩饿肚子。
而黑人汤姆则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他在林克•迪斯的采摘园劳动,受到了这位农场主的尊重,而他本人也从不僭越自己作为黑人的本分。如果有的话,大概就是他同情了一个白人女子吧。
马耶拉•尤厄尔是尤厄尔家族的长女,尤厄尔家的身份让她不可能获得朋友,白人瞧不起她,黑人触不到她,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马耶拉无比的孤独。
于是每次汤姆下工从尤厄尔家门前经过时,马耶拉都要找个理由让汤姆来做一些活,而汤姆看到了马耶拉的寂寞,他给马耶拉干杂活从不收一分钱,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陪伴这个寂寞的人。
事情发生那天,马耶拉把攒了一年的钱分给了自己的弟弟妹妹,把他们支到镇上买糖果,然后如往常一样把汤姆叫到了自己家里,把他叫到了屋里,让他修理门栓,汤姆发现门栓没有问题,这时却被马耶拉从背后抱住、亲吻。偏偏这一幕被从外面归来的父亲罗伯特•尤瓦尔撞见了。
惊慌失措中汤姆逃跑了,然后马耶拉被罗伯特殴打的伤就变成了汤姆打的,汤姆还变成了他们指控的强奸犯。
而迪儿的这次哭泣就发生在法庭审判中,马耶拉的控方律师吉尔默讯问汤姆时。
那么吉尔默做了什么呢?其实他只说做了每一个大人都会做的事,比如对黑人「天生」的鄙视与不屑,对于汤姆毫无理由的攻击和鄙视,对汤姆人品无端的怀疑。
这在当时大多数人眼中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然而这些就是让迪儿觉得很难过,因为在一个小孩子的心中,一个人不该如此折磨另一个人。
「我才不管呢,那样不对,不应该那样对待他们。谁都没有权利那样对人说话——真让我恶心。」
可能跟迪儿的生活环境有关,跟随母亲的不断改嫁让他有寄人篱下的无依感,而对于人们话语、态度中的恶意就格外的敏感。
3
「这回轮到杰姆哭了,当我们穿过欢腾的人群时,他脸上已布满了一道道愤怒的泪水。」
审判结果没有出乎任何人的预料,就像某些人倒台之前聂不可能被翻案一样,黑人与白人之间的诉讼黑人不可能会赢。
于是大人们在欢腾,而我们的杰姆在哭泣,他在哭这个世界为何如此不公,人们为何会对真相视而不见。
阿蒂克斯用他高明的手段把尤厄尔家人的生活状况,把当天发生的真相的每一个细节都展现在陪审团的面前,然而那又如何,规则就是规则,黑人不可能赢白人。
而这对杰姆却是天大的打击,他发现以前自己对世界的认识是错的。
杰姆兄妹俩在阿蒂克斯的影响下从自己的本心看这个世界,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了解这个世界的处事法则。她们原本以为世界就如父亲的内心一样光明与美好,然而现实却让他们长大。
年幼的斯库特对这一切还没有深切的感觉,有一天跟杰姆说,「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那就是人。」
杰姆以前也是这样想的,而这场诉讼无疑改变了他的世界观。他甚至理解了拉德利为何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世界如此丑恶,善良的拉德利又怎么承受得起。
4
美国有一个100位银幕英雄与恶人的评选,当时钢铁侠、雷神还没有出现,不过我们熟悉的超人已经在了,在这个排行榜上超人排第三位,而第一是这部小说里的律师阿蒂克斯。
阿蒂克斯单纯的相信着这个世界的美好,同时也认识到美好之中会有不足。
他知道他要打的是一场不可能赢的官司,然而他说,「不能因为我们已经失败100年了,就不再期盼光明。」
他可以在官司中敷衍了事,然而他说,「如果那样做,我就没有脸再去教堂。我没办法看孩子们的眼睛,我对他们的教育也就失败了。」
在审判前的夜晚,坎宁安家的人几乎杀了他,他却说,暴徒都是有一个个普通的人组成的,人都会有迷茫的时候。
杜博斯太太是第一个公开咒骂阿蒂克斯的成年人,然而阿蒂克斯依然对她以礼相待,他说,你不能要求一个生病中的老太太做事合理。
在他的眼中,没有黑暗,黑暗只是光明的过度,没有丑恶,丑恶只是暂时的迷失。
然而,他也清楚地认识到黑暗、丑恶都会一直存在,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让这些黑暗与丑恶慢慢减少,让小孩子不再哭泣。
他曾对杰姆说:「我想让你从她身上学些东西——我想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勇敢,而不要错误地认为一个人手握枪支就是勇敢。勇敢是:当你还未开始就已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底。」
阿蒂克斯如此说,也是如此做的,他不顾自身安危的和这个世界上一些腐朽的东西作战,虽千万人吾往矣。而最神奇的是世界确实因为他的努力有了一些改变。
陪审团不再是铁板一块,而是有了一点不同的声音,他们用了几个小时才做出最后的决断,而这在平时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
至少阿蒂克斯的努力让光照的更远了一些。
5
如果你读过《传习录》,你会发现阿蒂克斯是一个符合心学标准的人,凡事以自己的内心为依据,用内心指导自己的行为。
王阳明先生经常举的一个例子,看到小孩子即将坠井,即使是穷凶极恶之人也会心生怜悯上前救助,而不会区分他是敌人的孩子还是低等人的孩子,这就是内心给出的答案。
然而,总有一些东西会让纯净的内心迷惑,比如人畜无害的拉德利被人惧怕误解,比如黑人被人无端的鄙视欺凌,如果你真的深入到自己的内心,你会发现那里的不忍与难过。
然而,规则告诉你,这样是对的,如此没问题。
就像是《我不是药神》中,医药代表和警察局长的所有行为从规则、法律的角度看没有任何问题,然而然无辜的人等死,剥夺普通人的希望,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难过。
内心告诉我们,无论你把这一切解释的多合理,这里面都一定有问题。
小孩子的心灵干净纯洁,还没有受到规则与文化的侵染,他们对于世界还有着最原始的判断和感觉。
而给他们一个更好的世界,是我们最大的责任。
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如阿蒂克斯一般睿智,一般勇敢,希望未来的世界,每一个小孩子都不会再伤心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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