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之后

父亲同意了回故乡住几天。我多少有些意外。数日前提及要不要将他户口转到城内，他说，晚了。

他曾立志成为城里人，能有栖息之所。他做到了，只是身份未变。大病之后，他曾说将户口转来，以了此生之愿。但总是没成。

当初家族人少，在村内多受人欺负，惟是父亲在外面有了事业，带着村内一些人有了谋生手段，便在村内立住了脚，其实我知他心内一直为当年事记着，除非必要情况，他总不肯回去。小时他常对我讲，他此生之志，就是与那个村子作别。

后来他重病，生意就此没了着落，人情冷落，当年追随之人也就散了。我知他心内所想，行动不便之后，在屋内总是闷着。最初提及回乡下几天，他不肯，说是太过于丢人。后来病情一直不好，整日头晕着，无药可治之时，总是想些别的门路来。

于是一念一起，就急着回去。他还不想住叔叔家，说回我们原来的宅子里去住，我说，那儿荒草已深过膝了。

开车装了他与母亲的半个家当，我亦是隔了好几年才回故乡，曾经车轧坏的路重又修了，半个村子都似变了模样。

对于这座院落，父亲比我更有更深的记忆。这里是他曾的少年时代，虽然，正堂屋已经拆了又建，他几年前还提及的香椿树早也刨去了。

正是中午的时分，父亲的一些朋友还不知道他回来，父亲就坐在院内，就这样敞敞亮亮的。我想他大概也不曾想过有这样的一天，他会以这样的方式重与他的故事交集。那这第一晚，父亲会是想什么呢？

我却是急着要走，走之前去隔壁看最疼我的老奶奶。惭愧的是我居然说不清她的年纪，好在这几年，她虽然几乎听不到人言，但身体还算康健。我走到了院中，未见到她之前，先看到一树的桃花开的正艳，美的让我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