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白梨

乡间小学里，小朋友们三三俩俩的做游戏，整个校园热热闹闹。

  “傻白梨来了”不知道谁嗷嗷一嗓子。打破校园的平静。这句话别人听了可能莫名其妙，但是在当年乃至到我三年级转学，都是一个深水炸弹。把平静的校园变成生化危机的影片。

    校门口的小朋友开始慌张的往校园里跑，然后带动整个校园里的小朋友都往后跑，有的躲到教室里，有的躲到操场边厕所里，一分钟不到，校园一个人都看不到。

  我当时拿着大头雪糕跟着大部队往教室冲，和蹲在窗户底下，一低头，雪糕的大头没有了，就剩底下一个筒了，要知道这个雪糕全部的精华全在大头上，全部的重量也在大头上，我才小学二年级，我妈一个星期才给我一块钱零花钱，雪糕五毛钱一个，这是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哇，我放声大哭，还边哭边舔雪糕。

  “别哭了！把傻白梨招来了怎么办？”一个男孩嚷嚷我。

  这句话太好用了，我当即不哭了，蹲窗户底下一边舔剩下的筒，一边身体一抖一抖的啜泣。其实只要一句话里面有傻白梨三个字，都好用。

小A上课要去厕所

“傻白梨来了搁窗台下面蹲着呢”小A尿了裤子。

小B夺小C辣条，

小C说他要拿辣条买通傻白梨，让她暴打小B，

小B落荒而逃。

小D放学赖在校园摘花，“傻白梨来了”小D十分钟跑回家，他家离学校一点五公里。

    傻白梨太强大了，有着铁一样的身体，刚一样的灵魂，贞子一样的发型，魔鬼一样的心灵，狼一样的嗓音，走路还留着口水。这就是我们眼里的傻白梨。只要见到，必然吓到尿，尤其是一个人放学回家，半路蹿出个傻白梨，估计魂都要吓掉了。

    我们班的男生探出半个头顶，迅速低下来。整个过程一秒钟不到。

“傻白梨走到花坛了”

  “傻白梨走到国旗杆了”

    “傻白梨好像往我们班来了”

整个教室惨叫声一片。

  大家屏住呼吸，有的躲在门后，有的躲窗户底下，还有趴桌子底下。

  那个男生，又探出头，傻白梨浑身脏兮兮的，流着着口水，目光呆滞，伸着手要抓他的头发，男孩一屁股跌地上，连滚带爬好远，发出杀猪般的嗓音“傻白梨来抓我们了”

整个教室军心大乱，哭声惊呼声一片，大家纷纷由窗台向讲台转移。傻白梨在门口咣咣凿门。

      太恐怖了，简直就是鬼片现场。我们吓得抱成一团。

后来傻白梨没能进来我们教室，跟着我们班的李国庆走了，手牵着手走的。

  傻白梨的家就在学校附近，所以这样的情况时常发生，每次都有老师或李国庆出现，场面不至于太失控。

  傻白梨是我们童年的一个阴影，也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有一次我和小伙伴放学回家在没有人的乡间小道遇到她了，她朝我们走来，我们朝她扔土坷垃。然后她转身离开。

    今天上午我无意中想起了傻白梨，就问起我妈关于她。我们这里，村与村根本没有秘密，哪个村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基本上人人都知道，信息交换大多发生在胡同里，坑边，大槐树底下，那里经常会有人打牌，打毛衣，端着碗吃饭…

    我妈说她是傻子，有个很漂亮聪明的儿子，还和我在同一个小学过。

    什么时候？

  就是没转学前，一二年级吧。

  叫什么名字啊？

姓李，叫什么我倒不知道。

  我想起曾经傻白梨曾经三天两头往我们学校跑，趴门口，趴窗户，在校园里乱蹿，其实她的方向很明确，就是我们班，其实她要找的人也很明确，就是她儿子，她像每一个妈妈一样，想来看看她儿子在学校干什么，看看她儿子学习的样子。只是她被整个学校别人家的孩子所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她脏兮兮的头发，呆滞的双眼，流下的口水。她那么吓人，肯定是坏人。她朝我走来，肯定是要打我的。她会不会抢我的辣条？

  傻白梨长长的头发乱蓬蓬的垂到腰间，她低着头，然后转头朝身边的小男孩咧着嘴笑，口水耷拉了好长，小男孩满眼兴奋，

“妈，你咋又来了？”

“妈，我从厕所出来，他们为什么都躲起来了，刚刚校长来了吗”

“妈，我先带你回家”

  傻白梨真名叫白丽。

  白丽牵着儿子，一步步走在校园里，儿子对她说，“妈，你看，我们老师说这红花是月季，可好看了”花坛里，月季花一朵朵开了，和妈妈一样美丽，和妈妈一样好闻。

  背后，一群孩子又惊又怕又讨厌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直到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