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不只有残山剩水

       

前两日下雨，空气很潮，带点秋天的寒意，这样的时日，趁着国庆我回了家，暂离深圳几日，走出窄巷的出租屋，回故地，去见朝朝暮暮想念的人，从逐渐模糊的记忆里，重温那熟悉的感觉。

我一下买了回程与来时的火车票，时间是精确的，坐上绿皮火车，走上了长途旅行的路，这绿皮火车是承载了一代人的记忆的，于我最鲜活的是爸的亲身口诉，学生时代晚上吃完晚饭，总与爸咵天(武汉方言意思是天南海北的聊)，他二十年前去过深圳，哪时方二十岁，进钟表厂做工、在工地做小工，爸笑着说:"有时没事做，一休息就是大半个月"，很多次妈插话讲:"哪时真穷，也真苦"，因为在深圳真穷，爸回来了，拖着病弱的身体坐着原是拉猪仔的绿皮车，时速三四十公里，背着旧麻袋，身无长物，被人塞进满是人的车厢，踏上漫漫回乡路，他说哪是他最刻骨铭心的青春记忆，残阳似血，家乡清丽的山水，却也是断片了。

高楼在望，逝了过去，回了现实，过了一座座的城，"火车过山，过水，过那无人的村庄"，我的家乡在鄂东南的小村庄，不说依山傍水，倒也风景秀丽，春天有翠绿的田野，一垄又一垄的水稻，蜻蜓绕飞，不知名的虫儿喳喳的叫，夏天不远处的湖泊一望无际的荷叶与荷花，莲蓬多的数不清，驾一叶扁舟，撑一支长杆，三两麻袋，临清风，看静水，最后满载而归好不快活，秋天圆月高挂时，围坐在大通房的古朴木桌旁，听爷爷讲山野故事、往年传奇，一起梦回唐宋，暂别凡尘，到了冬日不必说看白雪，南方的雪不多，最好的是全家人一起在老灶旁打豆腐、做糍粑，个人有个人的事，或磨豆腐，或烧柴火，抑或聊来年收成……这便是我的故乡，有好的风物，个人在其中也有难忘怀的故事，即使冬日只剩残山剩水，也因团聚的人在一起有了暖人的温度。

火车继续飞奔，高楼越来越高，我想发展越快，变化越快，留给我们记录的时间就越少，有时我们讨厌过去，憎恶不太久远的贫穷，喜欢一切成功的鸡汤，喜欢模仿成功人士的做法，但有一天一些物和一些人，都不再能寻到时，残山光秃，剩水干涸，成了无主之地，谁来记录哪里曾发生的动人故事？我们也需要记录下属于我们的《美国往事》，家人、兄弟、爱恋的姑娘、童年的青梅竹马……每一个原素都必不可少，不管它是什么颜色的。

记忆里不只有残山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