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词语背后的真实（之八）

【若有所思】词语背后的真实（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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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白

不是指洗衣服、洗菜，更不是说非洲兄弟洗澡使劲搓，非要把自己搓成白人。此词形容一个突然的变故，让人原来拥有的财产或声望或地位乃至生命被彻底颠覆了。此时，必有抱着膀子的闲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站在旁边幸灾乐祸看笑神儿，还笑呵呵地嚷道：哦豁，洗白了。多含贬义。

在如今这个金融主宰社会的时代，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它是不是与“洗钱”有几分血缘关系。但是，虽然都姓“洗”，看似家门宗亲，却毫无瓜葛。洗钱之洗，是通过巧妙的周转，让来历不明的钱变得有户口有身份。而洗白之洗，是天灾或人祸，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大难厄运。结果也大相径庭，洗钱把黑钱洗进白社会，洗白却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当然，洗钱不慎，也有可能被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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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娘

男人对家中河东狮称谓颇多。有些地方称堂客，有些地方称媳妇，有些地方称婆姨。官话称夫人或爱人或妻子。文言里有拙荆、贱内、内人、内子等等。但巴蜀男人多称婆娘或老婆或屋里人，或娃儿他妈。 为何叫婆娘呢？自己的孩子喊自己的妈喊“婆婆”，自己喊孩子的妈喊“婆娘”，都是婆字辈儿的，这不乱了纲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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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坎

二十几年前，重庆电视台拍过一个方言电视剧《山城棒棒军》，当时万人空巷，我也是一集集追着看，甚至后来重播还时不时看上几眼。其中有个棒棒叫梅老坎，“老坎”一词就是巴山蜀水妇孺皆知的方言词。

什么意思呢？指一个人言行和思维跟不上时代节拍，守旧，僵化，含有戏谑幽默的玩笑语调，并非主旋律一棒子打死的节奏，值得玩味。 想改革开放四十年来，新事物新思维层出不穷花样翻新，被世事裹挟的人们其实或多或少都有些老坎的成分，尤其是在城市现代生活的场景中。既然时代潮流新旧杂陈，土洋结合，不古不今，不中不西，跟不上潮流与时俱进，便是每个老坎的宿命了。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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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皮

巴蜀人把两个原本固定的亲密关系的人闹矛盾，称之为“扯皮”，很有意思。比如两口子，扯了证儿的，办了酒席的，受法律保护，也没有大的分歧，关系稳定，但因为一些日常琐屑，意见不一，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闹得不开心。 这扯皮一说很贴切，表皮上的纠纷，类似小两口打情骂俏，一般不会伤筋动骨。床头打架床尾和，夫妻不记隔夜仇，闹一闹，打别使气一番便和好如初。

当然，万一矛盾升级，不只是扯一扯皮，那就该叫“扯筋”了，隔阂深入筋骨了，将影响家庭关系了，再严重下去就叫“扯拐”，那就会矛盾公开化，明火执仗地干，你往东他往西，就有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决裂意味喽。闹到最后，不叫离婚，叫什么？叫“打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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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

巴蜀民间这些年称呼陌生人，喜欢喊“老师”。大家都知道，我们过去喊“同志”，革命远去之后，也喊过一阵“师傅”，但国企改制之后，工人师傅地位下降，全面下海时，喊过一阵“老板”。如今，改为喊“老师”，并不是老师社会地位有了多大提高，而是在底层社会里，不再批臭老九了，比较而言，在一个动荡不安的世道，似乎老师的饭碗还算相对稳定一点。 由此，也就衍生出“下课”来。

当然，这儿不是说跑到学校去，喊老师下课，老师下不下课，以学校的铃声为准。指什么呢？比如国企工人对领导的贪腐或者不作为，深感不满，就喊下课；比如球迷对球队成绩不佳，认为教练指挥不当，也喊下课；群众对某个职能部门的领导不满，也喊下课。乃至有些官员年龄到点，退居二线，也自嘲为下课。但有意思的是：下课声虽不断，却从来没有人喊上课，可见大家对苦大仇深的教育毫无兴趣，逃出了教室的，再也没有人愿意回去上课了。

据说吃青春饭的小姐们面对前来消费的客人，在喊过领导、老板、老总、老大之后，现在也一口一个老师的了。不知道她们开始服务的时候，会不会喊“老师上课”，服务结束，会不会喊“老师下课”，说不定一不小心喊成“老师补课”，那才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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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气

这个词用于夸赞对方的穿着，形容穿着打扮很整洁、清爽、文雅，具有书生气质。很乡土，也很传统的一个词，令人想起耕读传家的美好来。如今式微，即使在最偏僻的乡野，也用得少了，多被“洋气”覆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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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锤

打锤即打架。在我的老家，“打锤”与“割孽”是连用的。割孽，指两人发生纠纷，需要切割，割断一份孽缘孽债，从此天高地远，两不相欠。而打锤，就是用武力决定是非，用暴力解决问题。多见于血气方刚的毛头小伙之间。

再小一点的少年儿童呢，那不叫打锤，叫“按架”。小孩子嘛，还玩不了重金属，只能张牙舞爪按过去按过来，像一曲轻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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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割

徐佳莹唱了一首叫《煞科》的粤语歌，特有趣儿。我一直都喜欢粤语歌，感觉粤语说起话来絮絮叨叨丢三落四，似乎没多少节奏感，但唱起歌来却很能表达慷慨激昂、悲喜交加之情。就演唱而言，粤语值得信任。

歌词的主题是：两个人不来电，女方厌倦了没头没脑的纠缠，不肯浪费光阴，坚定不移地予以拒绝！原唱是香港老一代女歌手郑秀文。

“煞科”一词的意义：粤剧里，常见于剧本的最后一页，代表散场。或者最后一个滚花作结尾，都叫做煞科。戏行内煞科也可以形容关系终结。然而电影界，拍摄最后一幕也被称为煞科。

很明显，“煞”有完结、结束的意思，比如煞尾，而“科”呢，指演员在舞台上表演的某个程式化动作，比如“骑马科”“开门科”“眺望科”等等。由此推断，“煞科”在这首歌里的意思，相当于白话中“你的表演该结束了”。

我忽然想起老家有个类似的方言词，说一件事做完了，叫“煞割”，或者“煞各”、“煞果”。儿时翻过家谱，知道我们家族从“湖广填四川”而来，可不明白到底是“湖”还是“广”，莫非我们的“煞割”就是“煞科”？真个是：梦里不知身是客，直把他乡作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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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儿

巴蜀民间有言：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说的是皇帝大多喜欢传位给长子，但老百姓养儿防老，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后半生托付给最小的儿子。“幺儿”也就是最小的儿子。

但是，后来实行计划生育了，“只生一个好，政府来养老”，长子幺儿都是他，或许根本就没有儿子，只是一个女儿，于是巴蜀人就不管性别，直接把自己的独生子女呼作幺儿了。对未来的希望和寄托，全在幺儿身上。

可谁知，独生子女一大，要外出求学、工作、生活，才发现幺儿和政府一样靠不住，因此，幽默而搞笑的下里巴人，把家里饲养的宠物狗也呼作幺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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