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多穷？

“我好像喜欢上了隔壁班一个姑娘。”
老三给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和我面对面坐在路边摊撸串。
锅里红油翻滚，热气蒸腾。
老三就这样隔着热气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宣判他爱情的命运。

“喜欢就去追啊。
这年头了，崇尚男女自由恋爱。没人管的着。”
我头也没抬，继续瞅着锅里的串。
老三一听我这么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然后闷了一大口冰啤酒，呲牙咧嘴的说“行，那我听你的，干。”

于是那个闷热的夏天，见证了老三第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我是老三进大学来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所以老三有什么问题只问我，也只相信我。
这一点，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
老三之所以被我们叫做老三，是因为他们家有姐弟三个，他排第三。
老三来自一个不太出名的高中。
但是高考却以他们学校第三的成绩考进这所大学。
身边的同学都觉得老三是支潜力股。
我也觉得。
老三瘦，高，不算太帅，但是也不至于祸害别人眼睛。

第二天天刚亮，老三就在床边推我。
“醒醒，醒醒，我有事问你。”
“怎么了啊，大早上的。你平时不是起的比我还迟吗？今天这是咋了，吃春药了啊。”我眼睛半睁着，警惕的看着老三。
“就是昨晚给你说的那姑娘。”
“那姑娘，那姑娘怎么了。老三，你不会昨晚趁着酒劲把人家办了吧。”
“不是，我想了一晚上，不知道怎么追人家。”
“操，我以为什么事呢。”
我倒头又睡了，老三看我没清醒，就收拾东西出去了。
“放心吧，哥帮你追。”老三刚走到门口，我头也没抬对老三喊到。

童话故事终究是完美的。
老三最后还是追到了那姑娘。
当着全系两百多人的面。
老三给那姑娘弄了她想要的一切浪漫。
所以姑娘没办法拒绝老三。
也没办法拒绝她那蠢蠢欲动的心。

于是，老三恋爱了。

老三当时的生活费处在一个特别尴尬的位置。
每个月省吃俭用，也能剩下一部分。
但是现在突然多了一个人。
虽然说不要顿顿管饭，天天送水。
但是也维持不了老三的生活。
更何况老三到现在还没和那姑娘约过会。

“我要找兼职。”
这是老三思前想后得出的唯一可行办法。
“嗯，那也行。不过你小心，这年头干兼职也容易被骗。”
我正在拿五杀，没看见老三脸上的坚韧和认真。
老三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快餐店。
当然，老三也没被骗。
于是后来的这些日子，老三总会给我们讲今天他在快餐店看见的开心事。
老三高兴，还能赚到钱。
挺好。

老三拿到他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嚷嚷着叫我们宿舍一块出去玩，他请客。
我们都知道老三为什么去兼职，所以一再推脱。
最后还是拗不过，老三请我们在食堂吃了一顿。
每人一份盖饭，加鸡蛋，加火腿。

吃完饭回宿舍的路上，我问老三说:“现在你该约人家姑娘一次了吧。整天陪人家上课，陪人家上自习，陪人家吃饭。你真当自己是三陪啊。”
老三踹了我一脚，“你才三陪。”

第二天周末，老三约了那姑娘。
一大早就起来收拾。
一会问我，这发型怎么样。
一会问我，这衣服怎么样。
一会问我，这裤子穿起来是不是有点土。
我说，“老三啊，你人本来就挺土的，穿什么都一样。”
老三拿书满宿舍追着砸我。
鬼哭狼嚎。
临走前，我一再叮嘱老三，别介意钱。
老三走了。
我打了一天游戏。

晚上些，老三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我一脸贱样的问老三。
老三不说话。
“你们都干嘛了啊。”
老三不说话。
“操，约傻了啊。”
老三还是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老三说“钱没花多少。”
说着，老三把兜里的全部钱都掏出来给我看，连一块钱的硬币都掉出来了。
“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急死老子啊。”我冲老三喊。
于是老三就给我说了他今天约会的所有事。

他提议去看电影，姑娘说那电影不好看，不去。
他提议去吃火锅，姑娘说那火锅不好吃，不去。
他提议去游乐场，姑娘说那游乐场不好玩，不去。
老三说，那你想干嘛。
姑娘说，我就想你陪我走走。
于是他两就在公园遛了一天。
中午吃了老三最爱的油泼面。
姑娘很高兴。
老三却没发现。

老三说:“那姑娘不会不喜欢我吧。”
老三就是太善良。
看见什么就以为是什么。
我说:“不会，那姑娘肯定特别喜欢你。”
谁都知道，那姑娘是不想花老三的钱。
除了老三。
她知道老三为了约她，在快餐店忙了一个月。
她知道老三已经很久没有去过网吧。
她也知道老三是爱自己的。
可是这些老三都不知道。

过了几天，我上课偶然碰见那姑娘。
就给她说了这事。
我说让她给老三解释一下，省得老三多想。
她说让我放心，她自己会处理好的。
都说同龄的女生比男生心里成熟。
你看，果不其然。

后来，
老三果然又乐呵呵的和姑娘在一块了。
整天说的话题都是那姑娘。
我说:“老三，你再这样夸，小心被人扣帽子。”
“操”，老三踹了我一脚。

有时候我觉得，老三真的会和那姑娘走到最后的。

可是老三还是失恋了。
分手是老三提出来的。
我骂老三不知好歹，没良心，禽兽，畜生。
老三说，
他觉得自己配不上那姑娘。
从来没有哪个姑娘每次约会都不舍的男生花钱。
我知道她是觉得我挣钱辛苦。
可是我挣钱不就是为了给她用吗。
老三觉得自己窝囊，自己穷。
我不知道怎么劝老三。

老三让我和他喝酒。
我去了。
那天老三喝的特别多。
吐的昏天暗地。
嘴里还念叨着那姑娘的名字。
说对不起。

后来的日子，老三再也没有寻思着让我帮他找对象。
快餐店的工作也辞了。
每天除了晚上睡觉和早上起床，其他时间再也看不见老三。
游戏号也闲置了快一年了。
老三说他想好好上课，好好读书，好好考试。
将来找个好工作。
等下一次恋爱时，可以自豪的给对方说。
“我知道你很好，可是我也差不了。”

我明白。
老三不是年少气盛。
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给别人看。
老三是真的想变优秀。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那姑娘，如果没有那次恋爱，老三是不是现在还和我在路边撸串吹牛看星星。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那姑娘，如果没有那次恋爱，老三的游戏号是不是早就满级了。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那姑娘，如果没有那次恋爱，老三会不会因为挂科太多而被退学，会不会永远也拿不到奖学金。
这一切我都不知道。

所以，你问我穷人到底该恋爱吗？

我想说。
穷人如果不恋爱，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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