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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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老了，这是我早就知晓的事实。从20年前和父亲过马路时他迟疑的脚步中，从15年前发现妈妈做一顿简单饭的时间比原来竟然长了一半时。

此后又在一次次的偶然或经常的事情中感觉着父母的日益衰老，也在这一次次的发现中，我告诫自己，既然衰老是自然规律，无法避免，那就接受吧接受吧！

可是，即使如此，我仍然会在一次次的发现中黯然神伤，不愿相信。尤其是每当看到母亲一瘸一拐的脚步，父亲反反沓沓的唠叨，看到厨房里不再洁净的餐具，卫生间里忘记冲洗的马桶时，我的心都会针刺一样的疼痛。衰老正把我那个刚强的父亲，能干的母亲变成了他们曾经最怕成为的那种人。而我们，对此却无能为力。

一个月前，考虑到父母年纪大了，就给他们网购了一个吸拖一体的吸尘器。他们先是不用，说是不会用。让女儿过来教会他们，他们又说费电，用不惯。再后来就找不到充电器了。让客服重发一个充电器来，没用两天就又找不到了，拿着一个不配套的充电器，愣是说吸尘器坏了，充不上电了。弄得人哭笑不得。

也因此，这个假期，推掉了学校的课，就想着在西安多陪陪父母和女儿，白天没事的时候，就过来陪爸妈，帮他们做饭扫除。

昨天因为和高中蜜友的会面没去父母那边，晚上打电话告诉母亲，今天一早我就会过去。

果然，母亲在电话里殷殷地说，”我们等你过来一起吃饭！”

“不用等我，我明天早上做完核酸过来，你们先吃，给我留碗稀饭就好！”知道他们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吃饭时间是七点，我赶忙叮嘱他们。

“那好那好，我给你熬稀饭！”母亲没有再坚持。

可是，当我今天早上做完核酸，打扫完自家卫生，9点钟来到父母家时，却不想看到了紧锁的房门。

用父亲给我的钥匙打开门，却看到沙发上散乱换下的衣衫，果然两人都不在屋里！

他们去哪了呢？往常这个时候他们一定在家，今天知道我要来，怎么就不在了呢？

再一想，西安今天全员核酸，他们也许是去做核酸了吧！那么，先不管他们，我先喝点稀饭，填饱肚子再说。

可是，一走进厨房，我又傻眼了！厨房里冰锅冷灶，别说稀饭，竟然连一口可喝的东西都没有！

这可不是母亲一贯的风格。一直以来，只要知道我们回来，母亲一定是做好了饭在家等着。可是今天，我竟然连一碗稀饭都喝不到！

于是电话打过去，“妈，你们吃过饭了吗？你是在做核酸吗？”

“吃过了，我不做核酸，就在楼下坐一会！”

吃过了，楼下坐着，竟然没给我留饭？这还是我亲妈吗？

“我回到家了，你就在楼下坐着别动，我吃点东西就下来！”

想起母亲难得下楼，我就想着趁这会还不太热，让她在楼下多坐一会。

胡乱找了个馍馍，三口两口吃着，我要下楼去陪妈妈。

这时候，门口想起了钥匙转动的声音，是父亲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父亲一脸诧异。

“我不是昨天打电话说过要回来吗？”我有点哭笑不得了。“怎么今天这家好像不该回似的！”

“喂，你快回来吧，女儿已经在家吃上饭了！”看着我手中的馒头，父亲竟然给母亲打起电话来。

“你妈说你要过来，坐在楼下等你呢！”父亲说。

“你不用叫她上来，我收拾完这些就下楼去！”看着沙发茶几上堆积的东西，我一边收拾一边说。

可是，还没等我收拾完，母亲就回来了，“你不是说在你家吗？咋这么快就过来了？”母亲问。

“我是说回家了，当然是回这儿呀！”我苦笑，“你们早上怎么吃的饭？”

“我们冲了麦片喝，你不是要过来吗，我们中午好好做饭吃，熬稀饭，烙饼子……”母亲喜滋滋地说。

喔，原来是这样啊！我默然，又拿起了手中的拖把。

中午，我们烙了油饼，熬了稀饭，调了两个菜，又陪父亲喝了两杯酒。

下午，午休起床，女儿也过来了，于是又陪着父母打扑克。七十多岁的老人就像孩子，一提起打扑克就手舞足蹈，来了精神。也因此，打扑克，成为我们陪伴父母最经常的活动，也是母亲最开心最喜欢的活动。

六点钟，即将上高三的侄女回家了，进门就喊着“饿死了，热死了！”

打扑克的几个人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晚饭时节。“今天下午姑姑请客，改善生活，给准高三学生加油！”放下扑克牌，我一挥手。

一行人便向楼下的烧烤店走去，这家烧烤店不止烤肉做的好，他家的炒菜也挺不错。

“以后，只要我在西安，每周带你们出来改善一次伙食如何？”看着父亲吃的可口，我万分豪迈地说。

我的父母已经老了，行动不便，记忆力衰退，走不快了，吃不动了，也爱不动了，他们会忘了给你熬稀饭，会不再给你留饭，甚至会听不懂你的话……

父母老了，我们也老了，从他们的身上，我看到了未来自己的样子。我为他们高兴，因为他们老了，还有我们，有我们四个儿女轮流陪他们。

而当有一天，我们也老了，我们又有谁呢？看着每天早出晚归上班的女儿，我似乎看到了自己注定比父母更加不堪的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