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
决定
“钥匙带了吗？”
“带了，不会忘的。”哲也挥着别在裤腰带上的钥匙。
“门要锁好。”
“知道了。”
“咱要去的那个花园路座几路公交车来着。”
“啧，什么记性，什么花园路，去青墨路，坐七路。”哲也抽出钥匙，然后反复拉了拉门把手。
“啊？”
“七路。”哲也大声说道。
“哦哦哦。”
“行了，走吧。”
惠子慢慢的在楼道行走着，哲也走在后面，只是随便向隔壁撇了一眼，惠子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一点点扭过头，仿佛是受到了惊吓，往后踉跄了一步。
“怎么了，心脏又不舒服？”哲也皱着眉头问。
惠子一动不动的定在原地，手指着隔壁的门。
“怎么了。”哲也见状以最快的速度走过去。
惠子浑身颤抖着，嘴长的很大，却发不出声音。
哲也气喘吁吁的走到惠子的位置，然后看向惠子手指的那扇门，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门虚掩着，缝隙足够看到室内的情景，一个女人，穿戴整齐的吊在半空，脚下还有一张倒在地上，用来上吊的板凳。
哲也从怀里的口袋，掏出老人机，
“1…1…0。”手机按键的电子提示音，才让惠子回过神。
赶来查看现场的是一个叫平间的警察和他的一些同事，此时此刻他正在和从不同地方赶来被迫工作的同事讨论，其实在哲也眼里就是在闲聊天。
“新年发生这样的事，好心情都被搅和了。”平间说道，他一到现场只和哲也和惠子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和他的同事聊起来了。
“可不是嘛，前辈有什么计划吗？听说令郎的期考成绩很棒呀。”回他话的是他的下属。
“一般般吧，准备带他出去放松放松，可他哪也不想去，就想和同学待在家一起打游戏。”
“小孩子不都是这样嘛，给他一个平板或者让他坐在电脑桌前，他能安安静静的呆一天。”
“话说你呢，这个年准备怎么过呀。”
“先去老丈人那拜个年，然后准备和老婆出去旅游。”
“果然，年轻就是……”
“打扰一下，我们能走了吗？”哲也不顾惠子的阻拦，知道这样做很不礼貌，但是这也还是走上前，鼓起勇气的问到。
“啊，不好意思，一直忘了向你们询问一些情况了，死者住在你们隔壁是吗？”
“当然。”回答问题的是哲也，他心想，为什么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大概早上九点吧。”
“没有动过现场吗？”
“当然。”
哲也看着平间若有所思的表情，试探性的又问了一遍。
“哦，不好意思，可能要等组长来了，再确认一些情况。”
“这样啊。”
“非常抱歉。吾智，给两位倒杯水。”平间丢下一句话后，又继续和他的同事们聊了起来。
一会儿，屋子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矮个子男人，嘴里叼着香烟，迈着外八字，走进屋子，期间完全没有看哲也夫妇一眼。
这个人应该就是组长吧，哲也心想。
“高诚组长来了，新年好啊。”平间一看组长来了，立马过去打招呼。
“你也是啊，大过年的，让你们工作真是有点过意不去啊。”
“组长说的什么话，这都是应该的。”平间又点头又哈腰的样子，让哲也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
“这样吧，等活干完了，我请各位晚上吃饭吧。”
一听闻有饭局，各个眼睛里都闪着光。
平间自然也是咧着嘴，但是言语上却装出一副受了天大的恩惠一样。
“怎么能让组长掏腰包呢，这种事我来。”
“那怎么行，就这么决定了。”
“好，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大家快感谢组长。”
“谢谢组长。”铿锵有力的回答。
“言归正传，现在什么情况。”
平间赶忙收起笑容，挥了挥手，走过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戴着一副眼镜。
“给组长汇报一下。”
“哦，好。”
戴眼镜的小伙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说：“情况是这样的……”
还没说出口，高诚举起了手，摆出一个停下的姿势。
“你是新来的吗？”
“不是。”
“也参加过几次任务了，还不能把现场情况背下来。”高诚皱着眉毛，看向平间。
平间像接收到什么信号一样，指着那个小伙子，
“听到没有，怎么回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下去吧。”
小伙子鞠了一躬，然后快步走到其它地方。
“组长，是这样啊，早上接到那两位老人家的报案，发现了这具尸体。”
“哦，是吗？死者身份确定了吗？”
“已经派人出去调查了。”
“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我认为是自杀。”
“我也希望是自杀呀，有证据吗？”说着高诚点起一根烟，哲也脸上的表情又凝重了几分。
“目前还没有，不过一个独居的女人上吊自杀也不是不可能。”
“动机呢。”
“这……”一个反问让平间不知道怎么回答，高诚叹了口气，然后接着问道，
“那两位报案人在哪。”
“在这儿。”说着平间领着高诚来到哲也和惠子面前。
哲也缓缓站起身，惠子见状也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好，我是高诚，是复责这个案件的组长。”
“你好，哲也。”哲也象征性打了声招呼。
“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我已经和那位警官说了。”哲也还不客气的回答道，惠子拉了拉丈夫的衣袖，希望他态度好一点，这样才能快点离开这儿。
“我希望你能和我再说一遍，毕竟有利于破案，而且也不会麻烦你们太久的。哦，对了，平间，联系一下调查的同事，看看关于死者的信息调查好了没。”
“好。”平间退到了一边。
“你能再说一次吗？”
“清早，我和妻子想在新年当天去烧香拜佛，途径走廊的时候，发现了隔壁的门是虚掩着的，然后推开门就是这个场景。
哲也所指的场景，就是警察来之前的场景。
“哦，这样啊，那你知道隔壁住的是谁吗？”
哲也摇了摇头，
“不知道，一点也不了解。”
“是吗……”
高诚若有所思的嘀咕着。
“请问我们能走了吗？”哲也还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就在高诚难以回绝这个请求时，平间一脸轻松的走到高诚身边，耳语了几句，高诚露“意料之中”的表情，然后对哲也：“嗯，抱歉耽误了你们很长时间，谢谢你们配合，我们的同事已经查清了这个死者的信息，单身女性，没什么朋友，家人暂时还联系不上，不过查到她欠了一屁股债，可能是迫于压力之下，所以用自杀解脱吧，总之案子破了，是自杀，真是麻烦你们了。”高诚毫无感情的说出结论。
“好了好了，结案了，是自杀，尽快联系她的家人吧，留几个人下来善后，收队。”平间指挥着，然后又回到高诚组长旁边，替他点上一支烟。
哲也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惠子的手向门口走去，但是他感觉到了来自后方一股阻力，他回过头看向惠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要干什么。”
“对不起，我有话想说。”惠子挣脱了哲也的手，站在原地。
哲也完全搞不懂妻子什么意思，也许是着急，也许是生气耽误到了现在，他的心脏跳的很快。
“我能说几句话吗？”
平间和高诚原本正打算着收工后去那消遣，突然被人打断，一脸不快的看向惠子。
“案子都结了，你还想说什么呢？”
“那个我想问一下，你们打算当自杀处理吗？”
平间和高诚面面相觑。
“是啊，谢谢你们提供的信息。”高诚摆弄自己的指甲，完全没有把外人的质疑放在眼里。
这无疑是在对惠子下逐客令，哲也懊恼的看着惠子。
“可是正如那位组长所说，没有动机呀。”
平间听到这话，不经“噗嗤”一笑。
“这是我们警察的事了，和你们好像没关系吧。”
“可是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这句话引来了不少正在工作的警察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看着这个完全没有工作经验的普通老妇人，对自己领导的质疑。
冰冷的空气让这个房间变得寂静无声。
“哦，是吗？那请您说说看有什么不一样呢？”这次回话的是组长高诚，他双手抱肩，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和嘲讽的语气。
“首先我不认识这位死者，我只是作为一个第一发现人说出自己该说的，而且如果我今天不主动说，你们就会一直问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
惠子丝毫不在乎高诚和平间的语气，淡定的说出开场白。
“当我推开门的时候，真的被吓了一跳，但是我看到了这个女人用来上吊的椅子，也许你们根本没有注意，那个椅子摆正的高度，即便踩上去也是无法完成自杀的，更别提椅子倒下的情况了，换句话说，这个女人是无法完成自杀的。当然我这段话，你们可以装听不见，我也只是说出我的想法，至于警察怎么做，我不知道，也不敢妄下定论。”
“您有证据吗？既然不是自杀那就是他杀喽，那凶手是谁呢？”高诚问道，现在他的表情才是真正的严峻了起来。
“哈哈哈，正如之前那位警官说的，这是你们警察的事呀，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了。”
惠子丢下一句话，拉着丈夫的手离开了房间。
哲也已经脑补出那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
“呼。”走进家门，惠子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最终决定，放弃烧香拜佛回到自己家。
“看来你憋了很久了吧。”哲也微笑着说。
“当然。”
“你能说出那样的话，我也很惊讶。”
“毕竟那些警察太蠢了，完全没有用心工作嘛。”
哲也盯着桌上的安眠药，原本他们的计划是在新年烧完香拜完佛后，回家一起自杀的，但现在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哲也开办的工厂倒闭了，欠下了巨额债务，每天都有人来讨债，但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只好拿房子里的东西做些抵押，还要卑躬屈膝的祈求宽限几天，即便短短几天也凑不够那么多钱，但哲也一次次的鞠躬道歉，让惠子产生了一个念头。
“老头子，你说怎样才能解脱呢。”蜷缩在被窝里，惠子突然问道。
“嗯?解脱？只要我们不还清，就一天也解脱不了。”哲也把被子掖到惠子的肩膀上。
“哦，是吗？还有别的办法的呀。”
“什么办法。”哲也的眼神里又闪出些许的光。
“只要我们死了，孩子们就可以拿着我们的保险金去还钱了呀，这样至少不会连累下一代，而且对我们这样说不准哪天就过去的人，也是一种解脱吧。”
惠子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显得异常平静，也许她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吧，哲也心想。
“这样吧，这个决定你来做吧，我睡觉了，晚安。”
哲也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对话，再一次看向惠子。
“老婆，我们不要自杀了。”
“啊？”
“你想想我们今天遇到的人，这么随便，愚蠢的人都可以当警察，相比之下，活的如此认真的我们为什么要寻死呢。”哲也越说情绪越激动。
“我们以后也要活的更随便，更厚颜无耻。”
哲也听到惠子的回答，坚定的说道：“嗯，就这么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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