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值班，四围平安，这是好事。一个人坐下来，忽然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好无聊，于是想起了婆婆，顺便写几个字。
晚饭的时间，抽空去了一趟山门，顺便去婆婆家，在丈夫兄弟的家门前，我看到了手脚又吊着石膏的婆婆正和我公公从健身场外面散步回来，两个人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快乐地笑着，正在交谈着什么。他们没有看到车里的我。我远远地看见了，早早地刹了车，等在路边。见他们走近了，我的头探出了车窗，兴奋地大喊一声：＂妈！＂ 她吓了一跳，说：＂怎么现在有空上来？心童不是在家吗？晚饭吃了没？＂“吃了！我送了碗面回家给她吃！然后就回单位值班！” 我急忙下了车，往他们走去。我弟媳小平从家里走了出来，我把她要借的小孩子要用的英语书递给她，对她说，＂我只找到四年级的这两本英语书，先拿去用。五年级上册的不知道这小子放哪里了，你往别人借去。＂小平＂哦＂了一声，微笑地接过书去。
“这么晚了，你从家里来？”公公停下来，微笑地看着我。我嗯了一声，说，＂今天我值班，刚刚回了一趟家。＂我转脸望着婆婆，问：＂还疼吗？现在感觉怎么样？”“好多了，不碍事。”她抬了抬手给我看，又走来走去。＂怎么摔倒得呢？＂我问。＂在健身场外面，被电线杆绊倒了。＂她指着外面对我说。＂哎！以后走路一定要小心点儿。＂我望着她，用闽南语长叹了一声，“拾挂梅！＂（可怜的人的意思）。
这些年，她遭了多少罪啊！手脚都摔断了N次了，医院住了好几回，两条腿都断过，如今里面都是架了钢板的。但是，坚强的婆婆！她从不叫苦，从不埋怨。她非常乐观。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有时候还会做点小手工，在家门口，小儿子的皮带加工厂里。有空的时候，她还会做面包、包粽子、做清明果、做红酒。每次做了，她都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说：＂爱丽，你下班回来，往家里过。＂然后我去了，她都要大包小包地让我带回田中央。我很少买东西给婆婆吃。因为我知道，她的女儿儿子们都特别孝顺她。尤其是她的小儿子林科小儿媳小平，他们有好吃的总是先给她摆上。她的女儿对她更是孝顺。有一次在广东开店时候听说她的母亲又摔倒，我的小姑子几乎整个人都蔫了，也晕倒了。我的老公对她更是视为己命一样护着。她所爱的人，她身所生的儿子、女儿及他们的儿女，如果有需要，我的丈夫他都会舍命去保护。即使牺牲自己的儿女，他也会。一一但是我丈夫他很少买东西给他的母亲吃。反倒是我的女儿，偶尔会买东西孝敬爷爷奶奶。现在我啥都不买。在这里，我觉得自己始终是外人，融不进去。从前我是买过，后来不想买，也觉得没必要，就免了。因为孝顺的人还活着。（其实买不买礼物，他们自己知道就行，他们高兴就行。我才懒得告诉别人。）反正，他们对我很满意，无可挑剔。倒是我丈夫，处处挑刺，说我不孝。我觉得他忒好笑！除了母亲每次摔倒后，紧张兮兮地朝我发火，一次在去医院的路上骂我车开得太慢，害我连闯两个红灯之外，就是这次骂我没有及时看她去。一个男人叽叽歪歪整天为了自己的母亲跟我过不去。好像自己很孝顺似的。
但是长年在外奔波的他，并不知道我隔三差五会经过公公婆婆的家。并不知道这七年不在一起住的时光里，足已经让他们对我的印象完全改观。我婆婆逢人不再说长道短我，这是天下第一奇迹，而是笑脸相迎我的每一次上门。我公公和他那九十多岁的母亲，我的奶奶，更是把我当成家人。他对我的信托与器重，胜过对自己的儿子。在我面前，我公公从来不会大声地骂他的妻子；在我面前，他彬彬有礼如绅士。虽然我不在家里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他凶过我的婆婆。但是我不信。因为在我眼里，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比我的父亲对我更加好。我面临工作、生活手足无措时候，他会费钱费力替我摆平。他的儿子们女儿们，估计也没有享受过那些待遇呢！从嫁入这个家，他就把我当作亲生闺女一样疼爱着，还有他那九十几岁的老母亲，我的奶奶，这二十几年在这里，她爱我疼我，每次看见我就拉住我的手不放，叫着我的名字，仿佛我是她的女儿。我希望她长命百岁。但是在我的丈夫和他的母亲眼里，我的公公并非如此。我的丈夫告诉我，他小时候，他的父亲可以一拳把他从前门打到后门，他还告诉我，他的父亲总是辱骂自己的母亲。关于这点，我的妯娌小平有次也在我面前作过见证。说我不在家里的时候，我们的父亲是如何如何地对待我的母亲。但是我真没有机会看到听到。一直到现在我都无法相信他们的话是真的。在我心里，我的公公非常和善，彬彬有礼。他对邻居、村里人都很好，很少红脸。这一点我丈夫像极了他。对待别人，我丈夫是非常彬彬有礼的一个人，他是我高中时候的班长，又是南京大学的高才生。我们的同学老师朋友们无不夸赞他的。
但是我的丈夫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在孩子面前，很耍威风，脾气比牛还大。他认为老子天下第一，什么都得听他的，妻子、孩子，事无巨细，必须他说了算。细到你要不要吃一块面包，他若在身边，也必管你。你不可有自己的意思。他会再三地烦扰你顺服他的意思，你若不耐烦他，他会恼羞成怒、怒火中烧、行为失控。他的口中会吐出污言秽语，甚至是对你拳加脚踢。他常常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说自己小时候父亲那么对他，平时他父亲那么对他母亲。但这些对我来说，都是传说。有一次，当着他的面，我问过我的公公，小时候他那样对我丈夫没有，他问他的儿子说：＂这是你母亲杜撰的吧？＂我想，如果真是那样，这个恋母情结的男人真是中毒太深了。这个女人害死了她的儿子及儿子的儿子们。因为他们正在承受被误传的家暴，传说中的家暴。一代又一代的悲伤，正在传承着。无穷尽的语言暴力，与家庭暴力，在男人与女人之间，男人与儿子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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