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永远的孩子

来生，你做我的孩子

那年的八月，家里的月季开的正艳。

你去集市上奢侈的给我买回来一套蓝色的运动服，胳膊和裤腿上有两道白条，是我要了很久你也没舍得的买给我的那个款式，还有一双白球鞋。

你说，“燕子，去大姨家吧，那里条件好，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好的学习环境。放假了就回来……”还没说完，你强忍的泪就如决堤的海。

倒是我，嬉笑着说你哭啥，我去享福了。

说完，装好你给我买的新衣服，跟着大姨坐上火车去了千里之外。

那天我离开时，家里的小黄狗跟了我一路，夕阳把家门口的草垛照的通红，象火焰，烧的人心疼。

上了火车，我躲进了厕所，那双小手用足了劲才把门锁住，我哭的稀里哗啦天昏地暗，然后洗了把脸坐到大姨身旁。

大姨说，你爸爸不在了，姨是心疼你妈想给她减轻点负担。寒假姨就送你回来。

说完把我的两个羊角辫梳的整整齐齐。我就安静下来了，你平时也是给我这么梳的。

慢慢的我就习惯了。一年可以见你一次，三百六十五天倒也不算个啥。

只是，那时我还小，不知道从离家的那一天起，我就踏上了成为异乡人的那条路，一直到今天。

每次我回家你都会对左邻右舍夸我：我家二丫头脾气最好，从来不吆喝我。

其实我脾气大着呢，你外孙女经常给同学说她有一个火爆的妈。只是，我就是没办法象姐姐弟弟他们急了会说你几句，我真的不行。我常纳闷，对自己妈咋也会客气呢？我想，这大概是岁月把我和你的距离推开了吧。

我甚至会想，你对我是不是也不亲呢？有这个念头时，那天刚下了雨，路面湿湿滑滑的，我差点栽个跟头。

每年我的生日，准是你第一个电话打来，大意就是今天吃点好的，怎么过的，末了还会加一句：我的老燕子妈爱你！

我听着特肉麻，哈哈一笑，笑你还挺时髦的，会说“爱你”这些小恋人们腻腻歪歪的词。

你眼里，我永远都是个孩子吧？要不然有时我搂着女儿躺在沙发上你都会凑过来亲我们一人一口呢？只要我回家，你就开始给我做烙饼煎腊肉，还去集市上给我买焖子，这都是我十几岁在家时最爱吃的，二十多年我不在你身边成长的日子，你依旧记着我的口味。

其实后来我不太爱回家了，我怕你慢慢变老的样子。你的门牙少了一个半，说话有些漏风，嘴角也开始萎缩，象咱家窗台上晒的红薯片一样，日渐少了水份，变的皱皱巴巴；你走路也不利索了，坐下再起来得卯足劲儿嘴里“嗯”的一声才能站好；新长出的头发茬子白的象一道刺眼的强光，刺的我的心生疼；你开始爱回忆我们小的时候了，你说我们受到的那些委屈，还说有一次我写信给你要二十块钱想参加一个作文培训，你没给，你说到现在你都在后悔责骂自己，而我早记不得那回事了；你变的爱哭了，原来我每次离开时，你都是强忍着眼泪或者扭头擦一把转过来又笑，你现在不忍了，我踏上站台那一刻你会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一起淌，象要离开妈妈的孩子……

你说你不要那么多年的坚强了，你说你所有的爱都在你的孩子们身上，你的命都是他们的。

我不想看到你变老的样子，尽管我的眼角也生出了皱纹。我还是想让你永远有黑发，让你骑着车子带我去赶集。

我讨厌你变成一个爱哭的孩子，那样我怎么舍得离你而去？我讨厌你每次在我的行李箱里藏钱，让我临走前一天象防贼一样盯着你。

一辈子了你还不休息，还要挣钱。我说你早该歇歇了，出去转转看看美景，品尝各地的美食。

你嘿嘿一笑，说你不爱花钱，说你唯一的爱好就是坐家里悄悄数钱，心里可痛快了。

你呀，老了还在骗人。你就是想多挣些给我们有外债的还账，你就是想多挣些不要孩子们的钱。前几天，你还说，“要过年了，我给你些钱吧。”我脸都红了。

你是我年老的娘，我是你成年的女。你咋能还这么惯你的孩子。

你说：“再大，你也是我永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