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年
村里的秋喜爷,今年九十岁了。病倒在炕上,已好几个年头。这些年,他被病痛折磨得苦不堪言。同时,也让天天伺候他的孩子们跟着受累。这天深夜,随着天气骤然变冷,他与世永别,再也不受病痛折磨了。
第三天上午,老人家的灵堂就搭建在村委会大院前。灵堂肃穆而庄严,旁边的几株洋槐树在寒风中叶子纷纷飘落着。给老人吊孝的亲戚们手拎纸钱,踩着地面上纷乱的树叶,络绎不绝地走到灵堂来。
当太阳快转到人们头顶时,忽然村口传来吹手的演奏声和震天响的鞭炮声。原来,这是迎四个上大礼的女婿的。在他们身后,紧跟着几个壮实的小伙子分别抬着四张桌子,每张桌上摆放着一大馍山及鞭炮。
看着那隆重的迎接仪式,大家都明白今天真正压轴的主角们终于登场了。
这几个女婿中除了大女婿个子稍低些外,其他几个都是高挑身材。多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可能常年下地干活的缘故吧!他们几个已是满头花白,身上的穿着也非常简朴。他们的额头、眼角、脸上刻着皱纹,写满岁月的沧桑。
而此时,那些做土工的小伙子们纷纷围了上来。他们开始向这些上年纪的姑爷们讨烟抽。
“这次,我们这帮做土工的可累坏了,坟地里的土太硬了,镢头都弄坏几把了,我们的手磨得起泡了。几个姑父们可要多来几条烟奖赏一下啊。”
在我们老家,向来白事就有这样习俗,叫做逗女婿。就是当女婿们来给过世的岳父岳母吊孝时,做土工的就有权利向他们讨要香烟的。
可是这天,因为那位名叫大山的大女婿曾是石匠,前些年常来我们村里做活儿计,和村里的老老少少们混得相当熟。因此,今天打算蒙混过关,于是向一旁的记账先生挤眉弄眼,手里举着钱,一边递着,一边笑呵呵地说:“二拴侄子,别管他们,先给我记上账,六百六。”
一旁,当着土工“工头”的合兵冲二拴嚷道:“二拴,不要记呀!大山姑父还没有给我们买烟呢!你若不听,一会儿可就冲你要烟呢!”而一旁,另几个女婿目不转睛地瞧着这一幕,彼此脸上挂满忍俊不已的笑意。
“可真是的,还没有见过这样上账的?给礼还不收。”个子不太高的大女婿一边讲着,一边抄起了笔,弯下腰,“你不写,我可要自己去写上了啊!”
二拴犹豫着,脸上满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是该记还是不该记?只好把桌上的几个账本抓在手中,高高举过头顶。
“不能写,不能写!”合兵跟他身后的小伙儿们齐声吆喝。这时,他们的吵闹声把灵堂旁边那群正缝孝帽及孝衣的妇人们也引了过来。妇人们也笑呵呵地大声向面前几个女婿,嚷道:“不拿几条烟,就想上账,这哪行呢?你们几个可要利索点。一会儿不要忘了给我们这些妇女们也买些瓜子,来慰劳慰劳我们!要不到时,就让你们都光着头上坟地去,看村里人笑话谁?”
“哈哈,不给我们上账?那好,我们不上礼了。”这时,两三片树叶从高空落到大女婿的头上,顿时,他那花白的头发被黄色树叶映衬得更加滑稽可笑了。
“呵呵,你们这几个姑父不上礼?那以后看你们咋还有脸面来我们村?”土工们七嘴八舌地嚷嚷着。
“你们……唉!真没想到你们村里的土工都这么难缠啊!”
一旁的村支书爱群看他们闹得差不多了,笑呵呵地给双方打着圆场:“这样吧,看在我这张老脸上,你们都各让一步。四个女婿们每人买两条烟。你们这几个做土工也就这样吧!”
“好吧!每人两条烟。”四个姑爷们点头同意了。吩咐自己的孩子们去取香烟、瓜子。二拴这才拿起笔,很认真地给他们上起账来:
大贞,六百六十元,660元,花圈一个、大供一桌(十八个馒头)、彩绸一副、千响鞭炮两挂。二贞……
这时,鞭炮阵阵,哀乐又一次奏起,从灵堂再次传出孝子们或大或小的号淘声。
二拴抬头看一下天,不早了,要该起灵了。
看着帮忙的乡亲们涌向灵堂,他才站起身,仔细收拾眼前的账本和鼓鼓的钱包,今天的任务终于圆满结束……
作者乐年,原名孔建军。出生于一九七六年,自幼喜欢读文学书籍。曾有小说,散文发表于《邢台日报》,《牛城晚报》等媒体。
注:图片由AI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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