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心醉事

作者: 胡容 | 来源:发表于2023-10-28 01:46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57期“碎”专题活动。


曾经最骄傲的小姨,苦恼得不行了。

小姨四十多岁了,二十多岁时的小姨是我们那里庆村方圆十里的大美人。一米六的身材不胖不瘦,鹅蛋脸,大眼睛,皮肤白里透红显粉粉色,说话声音清脆甜润。家里饭菜数她做得好,地里插秧割稻一把好手。就是这样又勤快又聪明的女孩,她硬是让外公外婆没要一分钱彩礼,嫁给了邻村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的油嘴李三。

如同捡了宝的李三,家境一般般,人倒是长得仪表堂堂,那张嘴啊,和小姨比,真正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说话水平和赵本山卖拐技术有得一拼。

李三有些能耐,会折腾,把村里水果药材收了卖到城里,把十里八乡的特产折腾到外地,再把城里的好东西送到乡里乡亲的手中。不出几年,腰包就鼓起来了,说话声音渐渐大了。

嫁给李三的小姨,开初被李三捧在手心里的。李三一般外出都会给小姨带回城里人吃的时兴水果香蕉或者芒果,这是江南小村庄见也没加过的新鲜货。小姨舍不得吃,每次孝敬给了公公婆婆,给儿子吃。

到底是家境寒薄,为了生活李三四处奔波,顾不上家里的事。小姨生了两个儿子,家里的事地里的活,照顾孩子,还照顾这个赚钱功臣大老爷们的李三,小姨像陀螺一样,样样都操心,家里人人要顾着,没有落下,唯独落下了自己,一年到头脸上的润肤露都没抹过。

不出几年貌美如花的小姨硬是成了黄脸婆,身体不时有点小毛病,痛经啊,腰酸腿疼了,也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

偶尔和李三一起出去,别人说:“李三,那是你姐姐吧,咋这么憔悴?你也要帮凑帮凑她,不能你一个人发财,搞得油光水滑的。”

比李三小四岁的小姨,看上去比李三倒是大了七八岁的样子,出去被人谈笑,小姨心里没了自信,李三出去也不愿意再带小姨了。

不一起出去也就罢了,不知从哪天开始,李三把钱紧紧攥着,也不随便给小姨了。好在两个儿子上学了,小姨只好在外面找了一个工地做临时工,每天下班那是累的腰酸背痛,把李三这个大老爷也就没有像往日那般伺候好,李三一回家就火大。

再后来越来越过分,不仅骂骂咧咧,一言不合就直接把碗砸在小姨身上。小姨也不是好惹的 ,也骂,也扔东西。这可不得了了,李三直接上前,按住小姨一顿拳打脚踢。

小姨的苦日子开始了,自此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两个儿子,李三对他们不错,要钱给钱要啥买啥。这两个儿子本来还心疼他妈妈的,在李三的撺掇下,日子久了,也瞧不起没有用的娘。

原来,李三外面有心仪的人了。

李三那次在集市上赶集,卖批发来的棉衣棉裤棉鞋。价格快比平时商店里的低一半了,赶集的乡里乡亲来买的人特别多,他手忙脚乱。旁边一个卖玩具饰品的姑娘,没啥生意,热心帮他招呼顾客,卖货。

一个清秀的姑娘,皮肤白皙,亮晶晶的小眼睛忽闪忽闪,凡事透着一股聪明麻利劲。人前人后“哥哥,哥哥”的叫着,李三心里美滋滋的。晚上收摊为表示感谢,李三叫上小姑娘一起去吃饭,还给了一个大红包。约着以后互相帮助,一起赶集。

一来二去,李三可着劲追求呢,互相就有好感,李三听出姑娘是还是单身,说自己婚姻不幸,是父母之命,夫妻没有感情,早就名存实亡的婚姻。说到动情处,他毫不含糊的流下眼泪,搞得他有多孝顺多不幸。

这话姑娘信了。姑娘一直也是高不成低不就,遇上条件好点的人长得不耐看,遇到看得过去的人不求上进,这一晃姑娘也过了三十多了。李三要人样有人样,头脑灵活 ,还能吃苦会体贴,姑娘也心生欢喜。

有了新想法的李三,看小姨不顺眼了,回来看啥都气不顺。“你在家干撒呢?这房子也不收拾干净?你咋越来越懒,搞得像个老太婆!”

“我像一个老太婆,是为了谁操劳的?”小姨也憋屈。

“你自己要累成这个样子,没人求你,没有人逼你。你自己没本事,你不看看你这个样子,猪猡一样,蠢货。”一个失心疯的男人能有啥好话。

的确没人逼她,但谁帮她带孩子?谁帮她把地里的稻谷收回来?谁给她钱花?李三不给小姨钱,逼着小姨自己提离婚。

小姨不想离婚,因为小姨要离婚就得净身出户,一无所有。她没有李三出轨的证据,被打得受不了,报了警也没有用,过几天李三会更猖狂,见了就打,不打脸,专打隐秘的地方。人前他装模作样,说小姨自己身体不好,晕倒摔的。

小姨活的有些艰难,但是她又不甘心。李三每天过得快活如神仙,凭啥啊?

打不过,拼不过,手段脑子李三都胜一筹,当初小姨看中他的帅,他的机灵和聪明 还有他说话有趣,现在都成了毒药。

但小姨就不服气,明知道变心的人翅膀硬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小姨还是不愿意离婚,谁劝也没有用。她对我们说,“我就是不甘心,熬着,他有本事打死我。”

这个以往的喜剧成了戏剧人生,小姨似老妇人一样没了一点朝气。

小姨的日子没了盼头。每天愁眉苦脸,气大伤身,心口痛,很多小毛病也都找上身,小姨病怏怏的样子。她公公婆婆看不过去,两位老人这个时候站出来了。小姨对他们多年的照顾,对家对孩子的辛苦付出,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们一次次找儿子,打着骂着希望儿子迷途知返。

儿大不由娘,李三主意早就想好了,他已经用积攒的钱在城里买了一套房,等着和小姨离婚,就立马又做新郎。至于儿子,他会交给他父母带,老人本来就疼孙子,不会不带的,他知道他们的软肋。即使两位老人以断绝父子关系来逼李三回头,他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小姨破碎的家庭,破碎的心,已经濒临绝望,她甚至有了同归于尽的想法,老鼠药还是百草枯,她都在思量,在选择。

她的发小秀秀回娘家听说了她的事,一溜烟就跑到她的家里。

秀秀拉着她去镇上,带她做了头发, 买衣服,做美容。一起去了她们以前常去小饭馆,如今已经富丽堂皇的大酒店。吃饭的时候,秀秀听小姨一遍一遍重复她的伤心事 ,一次次的递给她面巾纸……小姨很久没有这样痛痛快快的哭过了,也没有这样痛痛快快的说话。说累了,她趴在秀秀的怀里睡着了。

等她醒了,怪不好意思。秀秀在酒店开了标准间,她们继续开始说话,小姨说了前半辈子积攒很久很久的话。

秀秀问她,“你是谁啊?你名字叫什么?以前你为了谁?那么自信那么优秀可爱的你去哪里了?”在秀秀的鼓励提醒下,原来在家里的,小姨迷失了自我,而李三也迷失了初心。

秀秀说:“你得想想你自己,你有父母,有儿子,你从小到大哪样没比谁差过。事实上你做回自己,换了地方换个环境,好好努力生活,只会越来越好。那个李三就是一棵歪脖子树,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懂感恩不懂珍惜你的人,你还当他是个人?把他当个屁放了,痛快。你做一棵树,一棵顶天立地的树,人一辈子就得靠自己……”

秀秀耐心的开导,用心的鼓励。小姨心里想是啊,一个人只有自己爱自己,自己强大了,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才有力量去爱别人。人本来就是自私的,爱也是自私的,有人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也有的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遇到垃圾就快快放弃,别臭了一生。

决定好了,小姨回家把地包给邻居家种,让两个儿子都在学校寄宿,她辞别了公公婆婆,回家看望父母,告诉他们,她去城里打工,让父母放心。她去城里投奔她的发小秀秀。

秀秀是白领丽人,每天上班也很忙。小姨到附近一家大酒店打工,做洗碗工。闲一点的时候,她在后堂帮忙洗菜配菜,用心偷学大厨手艺。

两年后,她回家和李三办了离婚手续,大儿子上初中随李三。小的孩子还小上小学三年级。她想好好用心照顾 培养,老了有个依靠,她带回城里上学。

在秀秀的帮助下,她租了一个小小的门面房卖早点。

每天临晨四点左右天没亮,她起床生蜂窝煤炉子,熬一锅稀饭。晚上发好的面,早上起来剁肉馅,切素菜,包荤素两种包子。小姨还做了几样小菜送顾客,好吃不贵的包子和可口的小菜配稀饭,吃过的人都做回头客,知道这包子铺的人多了,来买的的人多了,包子稀饭早早卖完,店里生意越来越好。

中午休息,下午小姨又开始卖水饺馄饨。小生意她做得有模有样,在秀秀的提醒下,小姨还报了电脑和英语培训班,现在辅导孩子作业没有问题。

现在的小姨每天很累,每分钟都不想浪费。自己能赚钱,心情自然也好了。她的面色日渐红润有光,天天一副笑盈盈乐呵呵的模样。

小姨回村子里,很多人问她,咋越来越不一样了?她说 “每天我做韭菜鸡蛋馅,打鸡蛋的时候,看到主动出击的鸡蛋总是打破被动的鸡蛋。这鸡蛋从外面打碎是食物,被碾压被煎炸;从内部突破就是小鸡。我想我得自己靠自己,做好自己吧。”

“感谢遇见你们!好的人给我帮助,不好的人让我涨见识!”这也是小姨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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