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杭州下起了雨。”
忽然就下起雨了,虽然你说过,今天天气预报有雨,要记得打伞,我还是忘了打伞。呸,还真有点冷,浇醒了麻醉状态中清醒过来的人,我才意识到你已在天空之中,向着南方,远远离开。心,开始噼里啪啦的想你。
前方被垃圾快要围没的名牌--康桥巷,在没有力气的灯光下面显得格外耀眼。巷口是陈老伯便利店,我们的纠缠开始的地方。
“老板,给我拿包烟!”
“冇谂到你都食烟噶!”这声音有点像我们团队的那谁:“陈伯,买把遮!多谢!”
“巧了,怎么是你”抬起头一看还真是我们组新来的林乔妹,而且刚来第一个星期,业绩就第一:“你刚刚说什么?是在说我么?”
“你不是广东人啊?我刚刚说,没想到你也抽烟!”林乔妹边找钱边说:“陈伯,佢咁包烟我比啦!”我还在思考你们的对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你已经付完钱,拿着雨伞和我要的烟往外走。我才想起那是我的烟。
“喂,那是我的烟!”你已经走了出去。
“他已经给你付过钱啦!小伙子!”真正的老板,一个梳着大背头白发老头。
......
“阿良,落雨咗点唔担遮,今日冇同草莓一齐返嚟呀?”雨实在太大太冷,躲进了陈老伯的便利店。最怕陈伯问起的话,他果然还是问起了。平时,只要我一个人去他店里,他都会这么问我。想说谎来着,但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编:“陈伯......她有事回广州了!”我可以把“她有事回广州了”这句话说的特别大声,虽然陈伯的听力尚好。
“哦,返广州咗呀!几时返嚟呀?”老年人都是这样,对于年轻人的事情总是关心,即使不是你的亲人长辈。
“母鸡啊!”
......
“母鸡啊!”我尴尬的朝老板笑了笑,追了出去。
“母鸡是个什么鬼?”你停下来问我,原来外面艳阳高照,没有下雨。
“不知道的意思啊!港片里不都这么说的!”我应该没有记错,关于“不知道”港片里应该都是这么发音的吧,但我忘记了你是广东人。
“应该是‘唔知’啊,母鸡你个猪头啊!”说完你顺手把那包烟扔进了垃圾堆,撞在东倒西歪康桥巷名牌上,还蹦跶了两下。
“喂!你神经呐,那是我要买的烟!”看到她把烟扔了,我也顾不上什么对新同事的礼貌了,我望着那包蹦跶到垃圾堆的香烟,我其实是心疼钱。
“那是我花钱买的,”你扔的理直气壮,那的确是你付的钱:“没想到你也抽烟哈!不过抽烟有害健康哦!”
“那是我的健康!”一来就拿第一的女人,果然有两下子,虽然我垫底挨批,但我也不是吃素的:“没想到咱们的最佳新人,这么6。你有钱你NB!”说到钱,我是真的喜欢钱,可我真的好缺钱。该死的领导总是换,该死的政策总是变,我已经吃了两个月的底薪,抬头望望烈日:“Leo,尼玛蛋。”低下头,还是继续干吧!
”是的,你说对了,我不抽烟,但是听说烟可以消愁。”意识到自己虽然没钱但还是个男人,言语有点重,我放低了语气:“谢谢,我走了!”
......
“我走了,回广州!”你说你要回广州,像预谋很久,平缓的没有一丝忐忑的语气。正如你所说,要去哪里,这是你的权利,更何况是回你的家乡。貌似我只有说“知道了”的境地。
我亦像你肚子里的蛔虫,好像早就知道了你要走了,在它刚开始萌生意念的时候就知道了。知道并不代表没有震动,做好准备并不代表真的可以面对。即使是蛔虫,也要挣扎,也要让双方疼痛。
“草莓,肚子饿了!”
“肚子饿了,你就去吃啊!”你好像压抑了很久的愤怒,从来不会发怒的你,突然放高了音调。
“可是家里没吃的了。”我的厚颜无耻,曾让你津津乐道,你说这是我身上你最喜欢的地方。你说,女人撒娇可怕,男人撒娇女人更HOLD不住。这是什么鬼逻辑,不过我好像很受用。
面对赖皮,你的回答依如往常,但眼神里却少了明亮,多了很多看不到的情绪:“好吧,去吃沙县!”
……
“去吃沙县!”你好像阴魂不散,一场活动下来,饥肠辘辘,你问我请你吃什么。可我为什么要请你吃饭,你说因为你拯救了我的肺!我顶你个肺,又回到了那包烟的问题,好吧,你赢了,于是我果断请你吃沙县。
“好吧……去!吃!沙!县!”你鼓圆了脸,嘟着嘴,阳光下映着透红的皮肤,真好看。
“好像不是想吃沙县?反正我只有50块!”我听着你的语气,看着你好看的脸,忍了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吃!吃!吃!”你连说了三个吃,特别大声儿。
……
“吃!吃!吃!”突然你又好像未曾提过那个要离开的草莓:“老板,我哋要一份白鸽汤套饭,一份乌鸡汤套饭,外加一个鸡髀!”
鸽子汤套饭和鸡腿是我爱吃的,乌鸡汤套饭是我逼着你爱吃的。记得那时候,你问我为什么不问你要吃什么,而是直接给你点了乌鸡汤套饭,我说这是为你好,外带神秘一笑。
好像什么爱吃的东西,一旦一直吃,一直吃,吃着吃着,就会没胃口了。
两个人低着头,筷子在动,盘子在响,吃了很久,吃到饭菜都凉了,却像刚端上来的一样。
许久,我们终于发现彼此的餐饭都没动过,你捋了捋额头上的刘海:“你怎么不吃!你不是饿了吗?”
……
“你怎么不吃!你不是让我请你吃饭吗?”看到桌子上的乌鸡汤套饭毫发未损,我的鸽子汤套饭早已尸骨无存,我气不打一处来,我可是把身上仅有的钱拿来请林乔妹吃饭了,晚饭还不知道咋办。
“我……”你睁着月亮般的眼睛看着我,还略带着一丝委屈。
“你你你……你什么你,”我快速的接过你的话,好吧,看到女孩子泪眼汪汪的样子,特别是跟前不久扔我烟的时候强势形成了鲜明对比,应该是真的很不喜欢吃这个吧:“那你喜欢吃什么?”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逼装大了,口袋里真的只剩下三个硬币了。
“我喜欢吃草莓!”这个时候你接话倒是迅速,话音刚落,你脱口即出,套路。
“这附近哪里来的草莓啊?”其实我也不确定这附近有没有草莓卖,我故意说的很大声,难不成我要说我没钱买草莓。
“草莓啊,我们旁边就有卖的哦!”我勒个去,店主跟你是一伙的吧,怎么偏偏就这个时候插话了。你像得到了观众支持,眼睛瞪得更大了,一脸期待。
“好吧,我去看看。”不断摸索口袋里的三个硬币,特么穷的连响都不响一下,我悻悻的去旁边的水果店了。
我买水果从来不先问价格,都是先装了,直接称重。称完我懵逼了,三块钱远远不够。我死缠烂打,终于让店主同意卖我三个草莓,我还特别挑了三个个头大的。
“现在你满意了吧!”我洋洋得意的把三个大草莓摊给你看。
“嗯。”你连连点头。
“靠,不按套路出牌啊,我以为你要问为什么才三个,我连应答都准备好了!”我心里有点慌:“你得先把饭吃了,才能吃草莓!”我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你越是不喜欢吃乌鸡汤套饭,哼哼……
“嗯。好的!”你继续点头,小脑袋像极了我手心中的三个草莓。
“我看你吃!”
……
“我看你吃!”
“喔。”
你的一声“喔”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吃沙县那会儿,只不过这次没有三个草莓,吃完,你就要走了。
“那边工作找好了吧?”许久,没有这么严肃过,好像在一起之后,就没个正经儿。
“没有,不急,休息着找找看吧,”你漫不经心的吃着:“这几个月有点折腾。”
望着你,满身倦意。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一时间冷场。
“吃完啦!”你突然又活了起来。
……
“吃完啦!”你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把不喜欢吃的乌鸡汤套饭吃个精光:“现在可以吃草莓咯!”
“林乔妹,你怎么喜欢吃草莓?你看你那天扔烟的爷们儿劲儿,还有每个月绩效第一的彪悍,你应该喜欢吃榴莲才对!”马上要将手中三个草莓转手让人了,不忘要挖苦她一番。
“因为我就是草莓啊,你看我这么貌美如花的样子!”说完,还不忘双手捧着脸蛋向我眨眨眼。
“你……赢……了!给你。”再不给你,我怕三个脆弱的小加厚都要被我捏坏了:“不过,还别说,林乔妹,林乔妹,乔妹,跟草莓还真有点音像哈!”我似乎比发现南极大陆还要兴奋,因为我热衷于给别人起名字:“以后就叫你草莓了!”
“滚蛋!”
……
“滚蛋!吃完就该滚蛋啦!”你带着些许自嘲的语气:“老板,收数!”
“一份白鸽汤套饭,一份乌鸡汤套饭,一个鸡髀,一共四十七蚊!”
“我这里刚好有50块,我付吧!”揣揣兜里,刚好还有50块,从店主手里换回皱巴巴的三个纸币。
“你不会又是最后五十块吧?”你大概是想起了第一次吃饭我的窘境:“今晚我可不在杭州了!”
“是啊,你不在杭州,你在广州,一个字的区别,两个人却隔得好远。”
“阿良,你要一路讲嘢咁有水准要几好,或者我就唔会离开咗。”你的语速飞快:“快点回去收拾了,要赶不上航班了。”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我基本不会粤语,你教我很多很多,我都还只会一个“母鸡吖”。
……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我故意挑衅地问你。
“滚蛋!”
“草莓滚蛋?”
“滚蛋!”你突然袭击,把我的耳朵揪过来:“我说滚蛋,听清楚了吗?”
猝不及防的被你拉住了耳朵,不然凭你一米六的个子怎么够得着,甚至没有一米六,用你的话说,最高一米六:“痛痛痛!听…听清楚了!草莓酱!”
“喂,为了请你吃饭,我下顿下顿下下顿都没了。”
“我养你!”你又从楚楚可怜的草莓恢复成了威武彪悍的林乔妹,一句“我养你”,直接蔑视了我如山般的男人尊严。
“你又不是富婆,你养得起吗?”
“今晚多扫几栋楼就够了!”
……
“今晚多扫几栋楼就够了,你不要纠结不要抗拒嘛,”你有太多的经验和成功事例,每次团队会议,被表扬的都是你,被批的都是我,以至于3个月过去了,你成了浙江“省长”,我还是老油条:“你看我这么萌的软妹纸,男生楼照样扫得好,你一大老爷们儿怕啥!”
“不过扫楼也始终不是办法,我们都算入错了行,虽然公司背景不错,但对于我们个人的成长几无帮助!”自从你成了省长之后,我们之间的对话,你几乎离不开教导和工作,而我只需要默默的听着就行了,无论是在办公室,还是那个二十平米的空间里。即使是在去机场的路上,你打开了话夹子,说的仍旧是这些。
“那你就没有别的什么要说的了吗?”
……
“那你就没有别的什么要说的了吗?”在周会上,你作为典型作为第一名作最后总结发言,发言完毕,叶立打趣地问你,随后大家也都附和着起哄,一切都源于那天被兵兵撞见了下班我们牵手同乘一班地铁。
“感谢大家的关心,我会好好照顾黎良的。”万万没想到,你还真敢说:“有我在,你们要当心了!千万不要一不小心成了倒数第一!”
我对“倒数第一”这个词习以为常,但也异常敏感。刚刚还沉浸在征服团队女神的幸福中,突然就从头顶灰到脚底。
后来,果然如你所说,我再没有得过倒数第一,并不是因为我成长的多牛逼,而是你一直在帮我做业绩。大家虽有异议,但也被叶立一句“你也可以找个又漂亮又能干的女神帮你做业绩”给呛了回去。而我看在眼里,听在心里,却因某处脆弱,无能为力。
再后来,总部又换了大领导,叶立因为某种原因被撤了,新领导提拔你来补充叶立的位置。接到任命邮件的那天,你抱着我说:“以后,我不能帮你了!”
……
“以后,我不能帮你了!”速度飞快的出租车里,你的这几个字说出来铿锵有力。
“你在广州,我在杭州,”有些话说出来对于我这种有缺陷的人来说终究需要勇气,一个猛烈的转弯,把我甩在了一起:“那我们还要不要在一起?”
“在一个城市都难!更别说两个城市!”你很快便又坐正了,收拾好刚才转弯的狼狈:“我不太能接受异地恋!”
“您已到达杭州萧山国际机场,本次车程共计47元人民币!欢迎您再次乘坐杭州出租车。”
“收钱!”
……
“收钱!”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一包红双喜,陈伯!”
“草莓唔喺,你就食烟学曳!”陈伯摇摇头拿了包红双喜扔给我。
“唔系啦,我系去掉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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