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历程》系列11：宋元山水意境
文/杜豆豆
顾恺之《洛神赋图》
1
记得曾听一个画院老师讲山水画。他说，要说画画，早有源头。从甲骨到金鼎，再到陶器、岩画，其实已经有了绘画艺术在里面，而且象形文字本身就是一种线条画。秦朝统一了毛笔之后，出现了人物画。一直到汉和魏晋，都是人物画为主。早期山水画的雏形，可以说是从顾恺之开始的。
说到顾恺之，老师给我们讲了个痴情汉的故事。
说是有个王公贵族，才高八斗，天下闻名。他恋上了一个美女，可这美女偏偏嫁给了自己的哥哥。这哥哥呢，正当着皇帝，弄得弟弟不得不放弃。哥哥知道弟弟喜欢这嫂子，心里很是不爽。
有天请弟弟吃饭，哥哥故意想了个歪招儿，想刺激一下这个他最讨厌的弟弟。吃完饭，他命人拿来一个玉枕，对弟弟说：“弟弟啊，这是你嫂子昨天晚上睡过的枕头，哥哥知道你喜欢，送给你。”弟弟一看，喜不自胜，赶紧抱着就跑了。回家后，睹物思人，作了首流传千古的《洛神赋》。从此，也就害上了相思病。
说到这里，你该知道这痴情汉是谁了吧？
是的，他就是风华绝代、多情多才的曹植。曹植写了长诗《洛神赋》，顾恺之在100多年后，以诗入画，成就了同样流传千古的《洛神赋图》。这一诗一画，绝配无比，简直是两个天才的隔空对话。
从顾恺之开始，山水入了画，成了人物的背景。但要说山水画的高峰，那还得数宋元时期。
如宋人郭若虚和邵博所说的那样，“若论佛道人物、仕女牛马，则近不及古；若论山水林石，花竹禽鸟，则古不及近。”“本朝画山水之学，为古今第一。”
这话可真不是自夸，事实就是如此。
绘画从人物到山水花鸟的转变，并不是偶然的。它是历史和社会现实的反映。中唐到北宋，文人士大夫们的审美趣味已经从沉溺声色繁华，转向了理想化的田园牧歌生活，寄心情于丘山溪壑，以寻求情感上的必要补充。
表面上是文人士大夫对乡野生活的向往、对城市生活的厌倦，实质上也反映了这些士大夫们地位之高，生活之安逸。
还有禅宗在北宋的悄然流行，也和这样的现实相符合——希望和自然亲近，获得心灵的解放重视。
“野桥寂寞，遥通竹坞人家；古寺萧条，掩映松林佛塔。”这种以禅说画的审美意境，也就成了当时的一种时尚。
2
宋元山水经历了三个里程：北宋、南宋、元。
北宋山水以李成、关仝、范宽三家为代表。关仝的峭拔，李成的旷远和范宽的雄杰，被称为宋初山水画的三种风格。他们的共同之处在于，画的都是他们熟悉的、身边自然环境的真实景色，而且都学的是五代画家荆浩。
李成《晴峦萧寺》
荆浩的画，正是以刻苦钻研熟悉的自然景色为重要特征的。不过，他最伟大之处在于，还提出了山水画的六要：气、韵、思、景、笔、墨。
在这六要中，荆浩不仅强调了“形似”，提出了还要表达出真——内在气质韵味，成为六朝“气韵生动”说的审美标准，更为重要的是，他还提出了“思”，要求这种风神建立在对外在对象的观察和更高的哲理思考上，影响了后世整个中国画的美学发展。
宋代郭熙在《林泉高致》中就说：“真山水如烟岚，四时不同。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画见其大意而不为刻画之迹。”又说：“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但可行可望不如可游可居之为得。”所以，中国山水画是散点透视，并不固定一个视角的光线色彩，而是看整体意境。
正如王维诗云：“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整体“可游可居”的生活，乃至人生和自然境界，才是中国山水画所要追求的美的境界。
北宋山水画的第一基本形象和艺术意境正是以完整描绘自然为特色的。你看那重叠的山峦，繁复的书目，巨嶂高壁，画面塞得满满的，让人感受到的是整体自然的深厚，是一种“无我之境”。“无我”不是说没有个人情感在画中，而是情感没有直接外露。正如陶潜“把酒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般，表达的就是这样优美的无我之境。
现在流传有真迹的画作，最能代表宋画这一“无我之境”的，当属董源和范宽。董源擅江南平远，范宽长关中峻险，虽风格有异，但都属“无我之境”的美学典范。
范宽《溪山行旅图》
3
过渡到南宋，“无我之境”开始逐渐向“有我之境”推演，呈现出了一种“诗意山水”。
这种变化，是与宋朝帝王喜画、甚至参与创作的宫廷院体画发展有重要关系的。我们都知道宋徽宗，虽然皇帝做得不怎么样，可艺术造诣上，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大家。宋徽宗画花，连花蕊叶有几片，都要数个一清二楚。正是宫廷画对细节忠实的追求，影响到了山水画，让山水画也开始追求细节的真实。
除了细节真实，还有另一种审美趣味，就是对画面的诗意追求。王维的“诗中有画”被推崇备至。南宋画院考试，经常用诗句为题作画，“蝴蝶梦中家万里”、“踏花归去马蹄香”，诸如此类。
以“郁郁乎文哉”著称的宋代，大概是中国古代文化最发达的朝代，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各级官绅，构成了一个庞大而有修养的文化体系。对细节真实和诗意的追求，让这一时代的文人们，呈现出了“太平盛世”中的优雅纤细之趣味。
看一下马远和夏珪的作品，就可以对这一“无我之境”了然于胸了，神堂琴趣、柳溪归牧、寒江独钓等等，无不如是。
马远《梅石溪凫图》
不过，南宋山水画还有第二种艺术意境，就是将人们审美感受中的情感和思考引向了更为确定的方向，有了“有我之境”的意味，但手法上却是“以虚代实”，“状难言之意列于目前，含不尽之意溢出画面”。
北宋浑厚的全景山水，变成了南宋精巧的诗意山水，两美相谐，双璧呈辉。
4
元画因为南宋的亡国而发生了巨变，宫廷院体画衰落消失，文人画逐渐确立。文人画的基本特征，就是文学趣味的突出。元代的社会氛围和文人心理，让绘画开始强调主观的心绪情感。
倪云林就曾一再说，“仆之所谓画者，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耳。”吴仲奎也说：“墨戏之作，盖士大夫词翰之余，适一时之兴趣。”
除了文学趣味，文人画还突出强调笔墨意趣——书法与绘画的结合。用线条的流动，墨色的浓淡，传达情感、力量和时空感。就像赵孟頫所说：“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 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 ”
诗书画三位一体，从此成为中国山水画的基本法则。
相应地，元画还创造了中国画另一独有特点，画上题字作诗。钱杜《松壶画忆》 中说:“元人工书，虽侵画位，弥觉其隽雅。”从元代开始，书法文字和朱红印章与画面的配合，成了中国艺术独门一绝。
与此同时，水墨画压倒了青绿山水，没有花红柳绿，只有线墨点皴，用精炼深永的笔墨趣味表达出浓厚的意兴情趣。已经全然进入了“有我之境”。
你看倪云林的《清逸图》：孤零零几棵小树，一方茅草亭，平坡远抹，风竹半枝，简简单单，却透着淡淡哀愁，无尽的寂寞荒芜之感。
倪云林《清逸图》
再看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虽然描绘的自然更为辽阔广远，但和倪云林一样，追求的是笔墨意趣，萧疏淡雅，“有我之境”。
黄公望《富春山居图》
这种“有我之境”发展到明清，便形成了一股浪漫主义的洪流。到了石涛、朱耷、扬州八怪，形似被抛弃了，意兴心绪溢满纸面，个性空前突出。
如果按美学理论总结这一历程，就是：宋画主的是“师造化”——以画面的布局经营来传神，元画主的是“法心源”——以“写意”来寄兴，不求形似。
这就是宋元山水三意境：无我之境、诗意之境、有我之境。
明白了这三个意境，你也就读懂了宋元山水画。
乾隆最爱：赵孟頫《鹊华秋色图》
原创不易，非授权不得转载，转载请注明出处。如果您觉的文章有用，别忘了在文末点赞哦。
更多好书，请访问我的文集：《一生必读的万卷好书》
欢迎加入“万卷好书读书会”：在这个群里，大家可以分享电子书，交流读书心得，以文会友，自由点赞支持。目前该群已超过100人，需要群主发邀请才能进，有兴趣的简友请加微信dudoudou189联系我。读书会座右铭：在浮躁的时代，安心读书写作，养育心灵。
我已晋升最高级别的“简书会员合伙人”，欢迎使用我的专属会员推广链接：https://www.jianshu.com/mobile/club?ref=11f3ab2f1288，订阅会员，享受最优惠福利。
读书会专享—好文推荐：
《yesuo快餐读史||元明简史》（作者：孤独的Yesuo)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