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初二，山东有个习俗，在这一天女婿要带着老婆孩子，带着厚重的礼物，去看望老岳父、老泰山（湖北叫老亲爷）。因为我的老岳父已经在10年前去世了，所以，今天我就负责接待来走亲戚的姐夫，没有机会去看望我的老岳父了，但还是不由的想起了他老人家。
当年，在我去我老岳父的白菜地之前，岳父的白菜地已经被拱过过6次了，地里仅剩的最后一颗白菜就要被我拱了，老岳父从此将独居，当时心里肯定不好受。可是我那时候还是太年轻了，心里想的都是自己那点事，哪有太多心思关注他老人家的感受呢？现在想来真是惭愧啊。
98年我们结婚的时候，老人家很多精彩的人生故事，应该已经讲过很多遍了，别人也没什么新鲜感了，所以，对我这个最后的新加入的听众，他又开始了兴致勃勃的讲述，我也听的津津有味，或许是这个原因吧，尽管我拱了老爷子菜地最后一颗白菜，他非但没有讨厌我，还是挺喜欢我的。
我比较喜欢吃五香花生米，特别是杆石桥附近老两口那一家做的最香，周末到老人家里聚会的时候，哥哥姐姐们谁经过杆石桥就会买上一包，我如果还没到，要是有人先吃了花生米，老人就会善意的提醒一句，“李新喜欢吃”，别人就明白了啥意思了。所以，等我到了以后，别人就调侃我，老爷子对你真“偏心”啊。
2013年底，岳父直肠癌复发，住进了山东省中医医院，当年拱了岳父菜地的猪比较多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白天姐姐们值班，晚上我们这些猪负责。虽然每周只需要值一个夜班，可是这夜班的滋味真不好受啊，老人家晚上睡得不踏实，几乎每个小时甚至半个小时醒一次，或者喝水，或者上厕所，醒了他会用手去抓病床的扶手，“铛”的一声，我就惊醒了。整个晚上就是这样度过，刚要进入沉睡就被惊醒，反反复复，而且医院的那个“陪护床”非常窄，只能容得下躯干平躺，两只手无处安放，或者放在胸前，或者干脆侧卧。那时候特别想念我家大床。记得当时曾经感慨，谁TM发明了席梦思啊，真TM舒服，真TM伟大。如果不陪老人聊天，我就看书，记得有一次看的是龙应台的《目送》，看着她的酸臭文字，再看看病榻上老爷子，我们只能看着老人的身体逐渐变差，而丝毫没有办法。
那时候他大小便都在病床上解决了，我一般给他擦屁股，都会把厕纸打湿，因为他的大便里面带着血，干的手纸擦不干净，而且，也是想让他舒服一点，没想到现在已经有专门的湿厕纸了。老爷子也很体谅我们的辛苦，也不想打扰我们，有一次他悄悄起床，想自己解决问题。等我听到动静，开灯查看，发现大便已经到处都是了，被褥、床的扶手、老人手上，甚至脚后跟上都有，我真服了老爷子。然后我就开始一通忙活，换了被褥，擦洗身子，清理床铺，都处理干净，老爷子说想喝小米粥，然后我又开始熬小米粥，等忙完了天就亮了。白天正好是我家白菜值班，她到的时候，我说“你闻一下房间里面有味道吗？”她说“没有啊”，看来我的活干的还不赖。
老爷子折腾了4个月，身体的能量快要耗尽了，猪也有点扛不住了，有时候晚上会不自主的产生一个念头——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每当这个念头产生的时候，我又立刻陷入深深的自责，心想：在老人的生命和自己的疲惫之间有什么可犹豫的吗？怎么可以产生这样的想法呢？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呢？我还是一头好猪吗？
老爷子走之前的几天，意识有些不清醒了，几乎不说话了。有一天我值班，老爷子不像原来那样跟我聊天了，几乎没怎么说话，他冲我招招手，我凑过去，以为他要说什么，他让我更近一下，然后抱了抱我，我当时没有明白，后来想想这是他最后的告别了。
今天说起这些往事，一是缅怀他老人家，也感谢我们充满了爱的大家庭；还有就是因为一个老大哥，他家白菜好几年前就被拱了，现在对那头猪还不能释怀，我今天站在猪的立场想对他说，请对你家的猪好一点，相信你家白菜的眼光，他将陪伴你疼爱的白菜一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