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吵吵着下车搭了把手,把我放到女人背上。然后钻进车里一脚油门就走了。
小男孩对着车尾灯大骂:“破车,破司机,没公交车高,没公交车看得远,没公交车贵,还高收费,我呸!”
女人低着头,瘦削的身子弓着,背着我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小男孩背着书包,拖着大帆布包,就像被两个包前后夹击的小可怜虫。他跟在后面,每走十几步,就要驻脚,抖落着手歇一会。
女人也没走多远,就把我顶在路灯杆子上,手死死地托着我的屁股,大口大口粗喘,身体一鼓一鼓的,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我趴在她身上,使劲向前看看,那一片住宅区,再往前十米的道路两边都是二层平房,平房背面才是一排排老式的居民楼。路中被挖开一条深沟,里面已经放好成排的管道,上面的土堆得不高,但很占地方,只有最边沿留着一条黑漆漆的柏油路。
女人歇够了,就继续背着我往前走,路灯二、三十米总有一根,她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路过那条深沟就更难了。脚下踩着疙疙瘩瘩的碎石块,估计是搁得脚疼,她“嘶嘶”地抽秋夜的冷空气,一步一晃。低着的头都疼得一梗一梗地抬了起来。我软绵绵地趴在她身上,却能深刻地感受到她每踏出一步所要担负的重量。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终于在我们的盼望中,她走到了一盏路灯前,拧着小碎步转身,极小心地把我顶在杆子上。
“大姐,放我下来吧。”
听着那令人揪心的喘息声,我开始恨自己干嘛要醒来,干嘛还活着?
女人大概是想回头白我一眼,可头只转到一半就停住了。
“放下,我就再也背不起来了。”
说完,她大力把我颠起,继续向前走。屁股回落在那双青白纤细的手掌上,我想不出那样的手何来的力量,能再将我稳稳托住。
小男孩跟在后面,看不见我眼中的泪水顺着下巴,一滴一滴地落在女人背上。但她却能感受到我颤抖的胸腔,发出的抽泣。那时我真希望我们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实际上我就是那么想的,所以才更感动。
“妈!我拖不动了,要不我去找廖叔叔帮忙吧。”
“不行,包里有个大塑料袋,你把里面的东西分出一些给我。”
小男孩将几件衣物放进脸盆里,又把脸盆放进塑料袋里。他额头闪着莹莹的汗珠,举高袋子,女人直接用嘴叼住。
路,越是陌生,就越觉得长远。我之一生,注定今晚是一场心碎之旅,即使它并不远,却足以教我心碎到不停地暗骂自己“真该死!”
女人不再以路灯为单位,她靠着墙走,开始频繁地停靠,呼哧呼哧的,依旧是把我死死地顶在墙面上,依旧是不肯放松双手。寒夜冷风中,我能感受到她后脖领子里散发出来的带着缕缕体温的潮气。
我平复不了情绪带出的哽咽,也顾不得丢人,用潮乎乎的眼睛看着小男孩带着颤音发问:“还有多远了?”
他抿着嘴指了指,说:“看见那个平安旅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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