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只是盐,是家庭必备的调味品,这是今天的看法。而在我的孩提时代,它还是一道菜,你也许会说,它哪里是菜,它能做菜,不能当菜。现在允许你不相信,但我要认真地说,它确实曾经是一道真真正正的菜,不仅能下饭,也还能下酒。
听大人们拉呱时,经常听到炒煳盐如何如何。父亲有一次出发回来已经很晚了,家里确实没有什么菜,他说,炒煳盐。我期待了很久,这回要真正见识了。
爸爸刷好锅放在炉子上热锅,用盛稀饭的勺子从盐坛子里取出一尖勺子盐放在面板上,用擀面杖压碎,此时锅热了,放入比平时炒菜多不少的猪大油(爸爸炒菜向来不吝啬油,娘炒三回的也用不上他一回的,这次又放的格外多),油热后把碎盐放入锅中,不停地翻炒,不一会儿满屋便弥漫着油香。持续不停地翻炒,大约四、五分钟后,盐由白色逐渐变成暗灰色,这时锅离开炉口,稍等一会儿,再放入花椒面和胡椒面,再翻炒几下,煳盐出锅装盘,此时的煳盐香味更浓了,盘子里的盐呈现暗黑色,真像菜炒糊了一样,这个菜名没起错。卷煎饼吃真香!拌面条吃,真下饭!估计用热馒头一夹也相当好吃。
爸爸出发不在家,吃饭又没有菜,自然不想吃,有时会愁得哭。这时娘会在煎饼上抹些猪大油,再撒上些许细盐粒,卷好递给我,并说道:“这回有菜啦,不用炒的煳盐。”我破涕为笑,赶忙接过煎饼,结果吃着也很香。
放学回家只要饿了,就像娘那样,卷上不用炒的“煳盐”,连吃两个煎饼不在话下。等到娘炒菜时,发现油少了不少,会大声说道:“可了不得了,油被馋猫偷吃了。”这时我会装聋作哑,像没事人一样该干啥干啥。哼!反正不只有我会这样吃,姐弟也许比我吃的还多,何必心惊?!
在村里小卖部玩耍,经常会看到李老头来喝酒,花两毛钱买一小黑瓷碗酒,从柜台后面盐缸里摸出几个大盐粒放在柜台上,就着它下酒。看样子也是有滋有味,轻松把一碗酒喝光。最有意思的看点是,在喝到最后一口之前,一定是先把盐粒放到嘴里,端起酒碗仰起脖子,把余酒完全倒入口中,酒碗还要在嘴巴上停留一小会儿,把挂在碗壁上的残酒也要彻底流到嘴里,然后放下碗,赶紧捂住嘴巴低头出门,别人要跟他说话,他用另一只手只是摆摆,示意不能说话,恐怕喝进去的酒一张口跑了味。有的人试图强行跟他说话:“李老头,光急着走,钱掉了”。他知道是在逗他,连手也不摆了,仍然捂紧嘴巴,走得更快,几乎要小跑起来。见他走远了,有小孩学着他怪怪的样子:端碗——仰脖——捂嘴——出门——摆手——小跑。那种出神入化的夸张表演引得众人哄笑。
还听大人拉呱说,把铁钉放到咸鱼缸里腌着能入味,喝酒的只吧唧着它就能喝上一两碗酒。不知真有此事,还是一种调侃,反正我在小卖部没有见过。
贫穷的日子也得过,没有什么好讲究的,好像一切都是将就着过的,吃饭尚且凑合着,喝酒也只能凑合着,盐在这种凑合中也是尽其所能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