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溪佬

        当标上这个题目的时候，我就做好了被汤溪人责骂的准备。

        说起来奇特，一个汤溪人遇上一个外地熟识的人，假如被其称为汤溪佬，心中不免有几分不快。还是这个汤溪人，却是那么津津乐道地称人家为“佬”。单以金华本地来说吧，如果汤溪人遇上义乌和永康的，就说人家是“义乌佬”和“永康佬”。我们也实在搞不清汤溪人这种嘴上逞强的功夫是怎么形成的，而汤溪人用“佬”又有多大的讲究呢？

        首先，“佬”用于专有名词之后，虽说大多都带有戏谑的意思，但往往也有大小的层次区分。第一，用于国名之后，例如：日本佬、美国佬。其实这就是表明汤溪人对日本、美国看法的坚定立场和鲜明态度。第二，用于地名之后，例如：江西佬、安徽佬。曾经有个汤溪人这样描述：“今天遇到一帮江西佬挺客气，另一帮安徽佬也肯帮忙。”第三，用于居住地之后，例如：山里佬、殿佬。在汤溪，如果住在老汤溪县城的人，他们往往自诩为“城里侬”，甚至是汤溪近郊这些所谓平原上的人，也自称“外头侬”，也都是很看不起那些来自诸如莘畈、塔石、琅琊等山里人，便称其为“山里佬”；还有，一个人如果因没有房子而栖息于殿庙之中，那也是被汤溪人看轻的，于是称之为“殿佬”。

        其次，“佬”用于人的称谓之后，多少存有对某些辈分的不满或不恭，例如：丈人佬、七弟佬、八弟佬。汤溪人对为老不尊的丈人，则多是以“丈人佬”而称之，尤其身为女婿的，这样就恰到好处地表达了一种恭而不敬的态度；某人如排行是七弟、八弟，则以“七弟佬”“八弟佬”而称之，至于为什么要这样称呼，我想，这会不会因为“七上八下”或“七嘴八舌”的缘故呢？而且如果吃得东西很稀，汤溪人也会用“七汤八浪”来形容；同样，七八岁的小孩有些顽皮，便称之为“七八精”，其他年龄段则无如此之称……所有这些，我至今都无法理解。也有对从事某种行业不满的，例如：讨饭佬、剃头佬、裁缝佬。比如，有些汤溪人见了要饭的，便做出“讨饭佬来了，避而远之”的举措；而剃头、裁缝，在汤溪人眼里都是比较不起眼的行业，如此称之便是常事。

        再次，“佬”用于形容词之后，就多含有夸耀或褒奖之意，例如：好佬、大佬、通佬。这3个称谓也是大有区别的，在汤溪人看来，会办事、能办事的，通常说这个人真“好佬”。“大佬”却有3种：有钱的和做官的或尊贵的，几个人聚在一起，由他来请客，就说他在做“大佬”，因为他有钱；在某机关或单位担任职务的，就说其人在某某地方做“大佬”，并且往往还要在“大佬”后面再加一个“官”字，这样用“大佬官”以示与前者之有钱“大佬”的不同。还有就是一种尊贵的，那是被敬称为“大佬”的，这类人一定是主人家的尊客或贵宾，那是必须延至上席就座的，这样大家就知道“大佬”坐上席了。那么“通佬”呢？这很是稀有，只有学问渊博、才识非凡的人，汤溪人便称其为“通佬”，因为汤溪“通佬”不多，所以格外受人尊重。

        汤溪佬，说人家“佬”却又忌讳被人家说“佬”，对“佬”既爱恨交织又褒贬不一的态度，实在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