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辈子大概是个车夫。
小时候一旦汽车飞驰而过，定会猛嗅一口浓烈的汽油味，叫一声“好香”。有次到镇上的食品站（其实是生猪屠宰场）附近玩，居然发现了一辆废弃的面包车，我兴奋地钻进脏污不堪的驾驶室，摆弄那早已僵死的方向盘久久不肯离去。倘若坐车，我一定首选副驾驶，因为这里最能清楚地看到驾驶员操作的过程。我很惊奇且从心底无比崇敬驾驶员熟练地操控着每一个部件。终于正式学车了！每天早上5点多就跑到教练老胡的车旁傻等。那辆教练车的牌照尾号是222，不知是不是对我的嘲讽。这一天我就与他厮守跑遍扬州的东西南北，直到天黑才归家。中途轮到其他学员练车的时候，我总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就像小时候一堆人守着仅有的一张乒乓球桌，我轮空时的那般焦急难耐。学车似乎还有一些天分，传说中的关于老胡的臭脾气，居然一次都没有在我身上验证过。今年暑假跑了趟浙江。先到杭州，再到舟山，回程时连续6个小时，我一人开得乐哉乐哉。可以说只要坐到驾驶座，我便血脉奔涌，不知累为何物。
开不了手动挡哪能叫老司机？手动挡的初学者自然要备受折磨，甚至如历恶梦。可是生活何处不坎坷，不受点罪，哪能轻易尝到甜头？你若坚持下去，就会发现手动挡有着许多乐趣。
手动挡有一种简朴的美。构造相对简单的变速箱，虽有世俗眼中的寒酸相，但是他可靠、稳定，值得托付！维护更是简单方便，几乎终身免换变速箱油，根本没有自动挡每隔数万公里就要换油的麻烦。还不止呢！手动挡省油的优势应当众所周知了吧。可别以为他只会一味简省，动力也一点不含糊的。因为结构上的特点，手动挡动力输出更直接，损失小，所以同排量的车，一般手动挡比自动挡动力表现更好。这正是大道至简！
手动挡开起来更有意思。他时刻让你理解并诠释“和谐”之美。油门、离合的配合，那简直就是艺术！不懂和谐的，那车不是莽夫就是懦夫，要么“蹭、蹭、蹭”地突然狂奔，要么犹犹豫豫，迟迟疑疑地逡巡。此时你要做他的乘客就要当心了。请系好安全带，抓好扶手，作好紧急降落或者突然发射的准备。但你还别有太多抱怨，因为，此时的司机可能比你还紧张哩。他的脑门早已沁出了汗，方向盘说不定也早已潮湿，心中更是万马奔腾。如果此时后方车辆再灯闪号鸣地一通乱催，我担心司机都有跳下来抬车的冲动。车当然是抬不动的。驯服这匹“野马”还得靠技术！譬如起步，你得找准接合的那个点，缓抬离合，如果排量小、动力弱，此时还要适当给点油，稳住油门，松开离合，车便稳稳地走了。
我最享受行驶中换挡的过程了。发动机转速、挡位和车速是要匹配的。二、三挡上你硬要跑出六七十码来，不是不行，但你听听那发动机的嘶吼，不是在笑你“人傻钱多，油不要钱么？”如果跑到二三十码，你还在五挡上不肯下来，你听听那发动机“呼哧、呼哧”的喘息，那便又是在恨你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开久了手动挡，即使不看转速表，就听听发动机的声音，大概明显感觉动力不够时，就会明白：该降挡了。所以，人生中你若发现自己跑得喘，不如给自己降低挡位，放低身姿，退一挡或许换来的就是动力大增，速度自然也就上来了。正如没有一劳永逸的人生，开手动挡，也千万不能有一劳永逸的想法，永远停在一个挡位上，那结果可能半道就会突然熄火。得随车速快慢及时换挡，或升或降，亦如人生之进退，相时而动。每次切换挡位，便是与车进行一次交谈，来一回灵魂沟通。车也是通人性的呀！“春风得意马蹄疾”，尽管我人生还未遇过得意之时，但情绪的起伏总还有的。一脚油门、一脚离合，或低吟浅唱，或高歌怒吼，常常能与我彼时彼刻之心境相合，而我也能在这行云流水般的挡位切换中，忘却些许烦恼，暂得一时安宁。
人生在世，世事无常，许多都由不得我们。但开一开手动挡，你或许就会得到一些安慰。何时升挡，何时降挡，皆由我心，自然车随我意，加速、减速，就算技术烂一些，好歹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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