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起,我带领各位走进内蒙古那神秘的宗教世界,通过对历史遗迹和宗教活动的分析认识,了解藏传佛教在内蒙古高原的发展演变,初步掌握一些宗教知识,启悟对社会人生的理解。
大召告诉你
1368年,元亡,蒙古汗庭以“北元”的面孔出现在漠北,蒙古高原自此烽烟四起,蒙古与明朝也开启了近200的拉锯战。在北征西讨的铁蹄声中,蒙古土默特部首领阿拉坦汗(明人称为俺答汗)在丰州滩(今呼和浩特、包头一带)迅速崛起,形成了蒙古地区大分裂之中小统一的局面。当土默特蒙古大军横扫甘、青地区时,藏传佛教的佛音却让蒙古大军的首领们浮想联翩。
面对武力统一后的草原部落生产凋敝的局面,阿拉坦汗幼年心底那个渴望生活安定的念头已经成长为坚定的信念,他要为充满仇恨和野心的草原部落首领们的心寻找一个安息之所。于是,他把深邃的目光投向了人内心世界的修炼,由此来求得民族和草原地区的永久安宁。藏传佛教的佛音吹开了那朵久藏心底的莲花,也直接促成了他与藏传佛教格鲁派首领索南嘉措具有历史意义的仰华寺会谈。
1579年7月,是草原生机勃发的季节。历时一年零两个月的仰华寺会谈,确立了黄教作为巩固蒙古汗权、建立和平和安宁的指导思想,明确了宗教称号和世俗称号的级别对等,这为建立政教管理体制提供了重要依据和权利保障。为此,阿拉坦汗赠给索南嘉措“圣识一切瓦齐尔达喇达赖喇嘛”的称号。由此,藏传佛教格鲁派达赖转世世系的名称和领袖地位得以确立。索南嘉措按世系为三世达赖喇嘛,并追封甲曹杰、根敦嘉措分别为第一世、第二世达赖喇嘛。这对索南嘉措来说,借助蒙古大檀越(大施主)阿拉坦汗的枪杆子,取得了在西藏佛教诸宗派中名副其实的领导地位。对阿拉坦汗来说,则借助西藏宗教领袖的神力护持,加强了他在蒙古诸部中的号召力。
大召既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在蒙古地区广泛传播的起点,也是漠南蒙古土默特部首领治国思想的重大转折点,或者说是阿拉坦汗由单纯依靠武力征服转向武力征服和思想教化并举治国方略真正确立的标志。
藏传佛教思想如阳光雨露,滋润着阿拉坦汗心中那颗与明朝“通贡”的良种快速发芽、开花、结果。经过30来年的文韬武略,1571年5月,在边镇得胜堡的喧天鼓乐声中,阿拉坦汗光荣地接受了明朝皇帝所封“顺义王”的封号,史称“俺答封贡”。长达二百余年的战争从此远去,边贸繁荣,人民兴高采烈,土默特地区经济得以快速发展。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对后来的中华一统和民族团结打下了最为坚实的基桩。
1578年,按照阿拉坦汗和索南嘉措的约定,为了“生灵依庇昭释迦牟尼佛像用宝石金银庄严”,在库库河屯开始兴建大召。1579年,大召建成,明朝万历皇帝赐名“弘慈寺”。大家知道,释迦牟尼是印度佛教的创始人,所有的佛教寺庙都有这位祖师的像,而大召是专门供奉银制释迦牟尼佛像的寺庙,所以当时以“银佛寺”而出名。这是蒙古地区的第一座黄教寺庙,也是最大的一座,蒙古语俗称“伊克召”,意为“大庙”,后被通称为“大召”。
1586年,达赖三世索南嘉措来到呼和浩特,亲临大召,主持了银佛“开光法会”,从此大召成为蒙古地区有名的寺院,蒙古各部纷纷派人到呼和浩特顶礼膜拜,右翼蒙古部其他封建领主纷纷开始修庙,一直到清代,呼和浩特地区佛教寺庙达到近百座之多,所以,当地有“七大召,八小召,七十二个绵绵召”之说,这也是呼和浩特又被成为“召城”的由来。
1632年,后金汗皇太极追击蒙古察哈尔部林丹汗到达呼和浩特,住在大召,宣布:“归化城格根汗庙(即大召)理宜虔奉,母许拆毁。”(《清太宗宝录》卷十二)。从此,大召从土默特统治者手中转入到后金统治者手中。
1640年,皇太极命令重修和扩建大召,完工后,皇太极赐给满、蒙、汉三种文字的寺名“无量寺”,由此,大召由“弘慈寺”改为“无量寺”。1652年,西藏达赖五世路过呼和浩特,驻锡于大召,于是,达赖五世铜像一直成为大召内供奉的重要佛像之一。
1698年,康熙皇帝任命的呼和浩特八大寺掌印喇嘛内齐托因二世,奏请康熙皇帝重修大召,重修完成后,清廷用黄金铸造“皇帝万岁”牌位,交大召供奉。至此,大召的主要建筑再没发生大的变化。
大召的建设同时开启了蒙古地区政教管理体制的先河,对后来的历史进程产生了十分重要的影响,成为后来清朝政府治理蒙古地区所采用的“盟旗制”的直接源头。
大致了解了大召的来龙去脉后,就让我们一起走进大召。
大召寺的建筑布局以汉式寺庙为主。其特点是主体建筑在一条中轴线上,其附属建筑分列中轴线两侧,占地面积3万余平方米,其中建筑面积为8千多平方米,整个庙宇红墙黄瓦,气宇轩昂,雄伟壮丽。
当你来到大召南面的山门前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悬挂在山门上的匾额“九边第一泉”,大家自然会问:这“泉”和庙风马牛不相接啊,即使有关也不应挂在这里吧?那就让这块匾额来告诉你。
传说
清朝康熙皇帝率军平息蒙古卫拉特部噶尔丹之乱凯旋归来,途经呼和浩特,在大召门前歇脚。时值酷暑天,大队人马口渴难忍之时,康熙的御马突然奋蹄刨地,蹄落处有泉涌出,自此泉水长流不绝。后来,人们在泉水处修筑了井台,因井水清澈甘甜,如玉液琼浆,被誉为中国古代北方著名的辽东、蓟洲、大同、宁夏、甘肃和固原等九边镇的泉水之首。清代山西文人王用祯用棉球题写了“九边第一泉”词,并刻成横匾悬挂于大召寺的山门之上。此泉因御马而出,便有了“玉泉”之说。大召门前也因玉泉井而成为繁华闹市,逐渐成为著名的”明清一条街。
走进山门,晨钟暮鼓竖立东西,接着是天王殿、菩提过殿、九间楼、经堂、佛殿等由南至北一线排列,其中经堂和佛殿连在一起,统称为“大殿”,大殿是整个寺庙中唯一一座汉、藏结合风格的喇嘛庙,有双层三开间的前殿,后卫经堂和佛殿,这是大召的核心所在。
走进佛堂,正中是用3万两纯银铸造、高2.55米的释迦牟尼佛像,这是中国最大的银铸释迦牟尼佛像之一,也是大召供奉的主佛。我想大召之大的真实原因恐怕还在于此。于是,我肃立在历经400多年仍然高大庄严的释迦牟尼像前。
释迦牟尼原名叫乔达摩·悉达多。乔达摩是姓,悉达多是名,意为吉财,大唐高僧玄奘解释为义成就者。他于公元前565年出生在古印度(在今天的尼泊尔王国境内),据说他是释迦毗罗卫国净饭王的太子,29岁时(有人说是19岁时),对人世间的生、老、病、死等各种苦恼感到困惑,于是舍弃王族生活出家修道,立志要寻找一种救人类“出苦海”的途径和方法。就这样,他每天来到一棵菩提树下闭目思考,35岁(有人说30岁)时突然开悟,认为“欲望”是人类一切痛苦的根源,是“苦海之源”。所以,救人类出苦海的唯一办法就是去除一切“欲望”,达到“空”的境地。据此,他创造了佛教的基本理论,招收弟子,传播佛教,被尊称为释迦牟尼,释迦是种族名,意思是能;牟尼,意思是仁,全名的含义就是能忍、能仁。80岁时圆寂。最初,他被世人尊为佛,后来逐渐被神化。
由此来看,佛教的核心是通过人对内心世界的观照,弄清“人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从“原罪”出发,通过内心修炼,去恶从善,达到无欲,即“空”的境界,就会进入极乐世界。通过对“因果报应、转世轮回”等理念的虔诚和信仰,形成强大的自我精神约束,从而完成大德圆满。不管后来佛教发展了多少派别,形成了多少理论,都是“四大皆空明佛性,六根清净证菩提”的逻辑展开。
佛教为我们的现实世界提供了一个参照,信仰是看不见的,看见的就不是信仰。所以,信仰来自于人对某种理念的自我认同,并达到固化的虔诚,从而表现为超越肉体本身的强大的精神力量。所以,无论是宗教,还是现实世界,信仰是精神世界的最高层,信仰一旦形成,其所承载的理念就成为永恒,因为,一切物质、包括人的肉体都可以毁灭,而精神是毁灭不了得。
十分有趣的是,“空”的释迦牟尼像前放置的都是俗世的物件,大召的银佛、龙雕、壁画“三绝”都在这里集结。看,那对金色木雕巨龙,正蟠于木柱之上作着双龙戏珠的“佛法”。殿前的汉白玉方形石座上明代铸造的一对空心铁狮也不甘寂寞,正借助佛的“无边”而昂首仰视。达赖四世、土默特部蒙古人云丹嘉措和达赖五世的塑像虔诚地簇拥在释迦牟尼后面,庄严而和谐。
康熙皇帝铸的“皇帝万岁”金牌居然也供在释迦牟尼前,同样享受着信徒们的顶礼膜拜,本应画满各种佛像的殿壁上却是描写康熙私访明月楼的巨幅绘画。联想到山门上的“九边第一泉”匾额,我突然明白,佛也必须有皇权的认可和宣威才会理直气壮,皇权也只有佛的护佑才更加神圣不可侵犯。
走进大召,看到那些在烟雾缭绕中跪拜的善男信女,我在想:难道这些人都是来求佛保佑的吗?但佛的责任并不在保佑,而在通过佛理告诉俗人一个道理,即人们要获得心里安宁,唯一的途径是通过回顾观照自我的内心世界,使其个体达到“空”。这个“空”不是没有,而是真实无限的两极,一极是无限压缩自我的“私”、“恨”、“恶念”等,与此同时,另一极是无限放大“大众”、“爱”、“善行”等,所以才有佛法无边。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佛就在每个人的心里。所以,大召告诉我:只要你的心里充满爱,一辈子做好事而不做坏事,那你就是佛。(裴聚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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