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最容易看到世界的本色

医院，最容易看到世界的本色

                   

                                壹

彩超室外面是挤挤挨挨的人群，有候诊的，有陪诊的。一米多点儿的过道，不大一会儿功夫就被挤地水泄不通了。

有人必须要穿行的时候，过道里的人要侧着身子，吸一口气，让身体更扁一些。

身旁的大妈双眉拧在了一起，嘴里不断的长吁短叹。对面的小伙子不停地踱着步子，嘴里还跟同伴逗趣说:“我这病一天到山上跑两圈就好了……”

自己都会治病了，还来这干嘛啊？周围的人不觉抿嘴笑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小声的交谈声此起彼伏，一条窄窄的楼道顿时成了小小的农贸市场。

诊室的门关得紧紧地，厚重的门安静地密不透风。

走出门的，有长出一口气，欢天喜地的，有双眉紧锁，愁云惨淡的，一个小姑娘一出门就拿手中的A4纸捂着嘴，低着头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脸上像四月的桃花开了。

门里门外，把医院的热闹与肃杀演绎的淋漓尽致。

候诊的人眼睛时不时地关注着那扇门的动静，盼着从门里走出的人会喊到自己的名字。

门外的焦灼和门里的忐忑都一格一格刻在了时间的轴上。在门外等待的时间是用秒来计算的，门里的时间也是用秒来计算的。

终于等到了，女医生没有丝毫表情的，冷冰冰的抛过来一句话:“把上身的衣服脱掉，躺床上去！”

脑子里嗡一声，只感觉眼前的床变成了一个硕大的案板，转而安慰自己那女医生不会是庖丁。但躺到诊床，满脑子依旧鲜肉市场的画面。

看着医生拿着涂满液体的探头在身上游走时，我不住的在医生的脸和电脑的屏幕间来回游走，电脑屏幕显示的图像看不懂，医生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没有一丝表情。

有时候，我特别佩服这些医生，个个像唐僧似的，岿然，不为任何情况所动情。

女医生手中的探头在一个地方来回游走着，忽而停下，忽而用力按一下，随即嘱咐一边做记录的另一个女医生记录着一些专业数据，什么最大的有多大，位于什么位置……

随着那冰凉的探头用力按下去，心也不由得紧缩一下，不由得使劲盯着医生的表情不动了，只怕错过医生脸上丝毫微妙地变化。但我始终在那张脸上一无所获。

年长些的医生不紧不慢的指挥着年青些地医生写着检查报告。

时间突然在某一刻凝固了，我听到了自己的呼吸。

“有问题吗？”我按捺不住久久地好奇还是问出了口。

“医生会告诉你的！”女医生依旧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地把检验报告单递给了我。

拿过报告单，我却莫名的想起张忠老师的美学课里讲的:什么叫多余的东西？比如棉裤衩。棉裤衩有没有影响生活，这个是不需要思考和讨论的，但是身体里多余的东西却不会像棉裤衩一样毫无用处，没有好的，总会有点儿让你头疼的。

                                  贰

临床的大姐住进来七天了。

重症监护室里抢救了好几天，一天一万多，这几天住进来十来万花进去了。

“挣了半辈子的钱，一眨眼就没了。进了医院这钱真不叫钱啊！”大姐不无惆怅和哀怨的说，“真不愿意把钱花在这个地方！”

把钱花在什么地方，有时候是不由我们决定的。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在心里，我问自己。

前半生，我们钻破脑袋挣钱，身体的各个零部件不断地被磨损，身体肯定是越来越差。到了后半生，身体的各种问题接踵而至，那么，要想对身体进行修补，只有一句话:拿钱来！这样看来，我们前半生拼命挣钱，不过是为了后半生在医院里住着舒服点儿！

                                  叁

“我算他妈发现了:一组是正规军，二组就是他妈的杂牌军！一组有出的，有进的。二组光出不进，他妈也没人管……”

我们刚住进来那天，一位大爷自己一手提着一个输液瓶子，一边在楼道里来回骂骂咧咧的走着。

楼道里的医生、护士、家属，来来回回不停地走着，没人搭言，听到也当没听到了。

这时从对面走来一个大腹便便、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后面跟着几个拿着各种东西的年轻人。一群人径直走进了这一层唯一的一个单间里。港片电影里黑帮老大的镜头直往我脑子里钻。

放眼一看楼道里，大概已经放了二十来张病床了，氧气罐，输液杆，各种物品，像一个小型杂货市场。

大爷的床在楼道口正对门的位置，从大爷不断地自言自语中，我终于听明白他骂街的原因了，原来好多比大爷来的晚的人已经住进病房里面了，但是大爷始终搬不进去。

我们当天也住进病房了，但是大爷始终在楼梯口那住着。

中国从古至今都是个人情社会，没有关系，多点儿钱始终不是什么坏事。如果都没有，你就只有期盼好运气了，否则，有时候，你就只能落个干生气，别说骂娘了，就是骂祖宗也是不管用的。

                                  肆

医院的病房永远都是逼仄的，但是这绝对是一个高度浓缩的社会，来一趟医院会让你想明白好多，看清很多，也会看淡很多。

疾病不会徇私，不因你的善良而仁慈，不因你的贫穷而会远离。

对自己好，这句话没毛病。因为对谁好都未必能四两换半斤，但是自己一定要对自己好点儿，干什么都悠着点儿，八分劲儿、八分饱就好。好的身体才是革命最终的本钱，没别的，多挣几年工资，多看几眼这个多彩的世界。

年轻的可以趁现在多生几个孩子。年轻的时候累些，老了有个病啊，灾啊的，孩子们可以轻松些！

孩子少的，可以没有权，但得多给自己留点儿钱，足够自己养老最好。社会养老是社会发展的趋势和必然，孤独也是必然，学会独自面对一切，越早越好。

人生过处不过是驿站，那个小盒子才是最终的家。

写到这，突然想起网络里很流行的一句话:好好珍惜对你好的人，弄丢了，上百度也找不回来了。人生在世，该爱则爱，该恨则恨。几十年后，一人一个坑，你睡你的，我睡我的。再好的手机、再好的微信都不灵了，因为我们已不在服务区了。

……

窗外是城市越来越深的夜色，思绪不由得慢慢浸润在无边的夜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