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灸问对》小感

余幼年常观祖父行针，觉甚奇 ，故欲知之。窃其书而观，奥妙哉。立志深研，不废也。近日偶得一书，名《针灸问对》，明汪机所著，字省之，别号石山居士，安徽祁门人也。吾曾闻其遐迩医名，丹溪派者也，遂愈珍其句读，恐漏名家之良言也。

序述凌云，李玉二人，凌者熟穴而隔衣针，李者意专而墨记，方始下针。机曰：“取穴之法，简略者终不及谨密者之的确也。”余以为非然。吾师曾云：“心灵手巧方可行针艾。”可见针者之精要也。心灵，其所思者广而袤，因情施术，不拘于一法而效，故为行针者之先要也；手巧，其所行者活而妙，因患各异，不隅于一针之间，故为行针者之后要也。病有标本缓急，人有胖瘦羸弱，缓者谨密或可速效，急者简略方能治标，故其各有所长，应因情施治也。吾祖曾诫余勤练针术，谓余曰：古之人有穷困者，冬病室不温，厚衣覆衾，拒露体而针，针者需隔衣而至其位。吾曾疑其实却不疑其理。医者因运而生，因用而至，速缓患之苦痛为首要之事也，故患者至上，此不为真理哉？

经曰：针刺治其外，汤液治其内。机云：《内经》治病，汤液醪醴为甚少，所载服饵之法才一二，而灸者四五，其他则明针法，无虑十八九。厥后方药之说肆行，而针灸之法仅而获存，此为要因也。余以为甚。针药各有所长，互补为用，医者不可厚药废针也。

经言热病有五十九刺，机曰：热病三日，气口静，人迎燥者，取之诸阳，五十九刺以写其热，而出其汗，实其阴以补其不足。所谓五十九刺者，两手外内各三，凡十二痏；五指间各一，凡八痏；足亦如是；头入发一寸傍三分各三，凡六痏；巅上一，囟会一，发迹一，廉泉一，风池二，天柱二也。热病七日、八日，脉口动，喘而短（弦）者，急刺之，汗且自出，浅刺手大指尖。热病汗且出，及脉顺可汗者，取之鱼际、太渊、大都、太白。写之则热去，补之则汗出。汗出太甚，取之内踝上横脉以止之。热病七八日，脉微小，病溲血，口中干，日半死。脉代者，一日死。热病已得汗，脉尚躁，喘且复热者，死。热病七八日，脉不躁，躁不散数，后三日中有汗，三日不汗，四日死。热病，脉尚盛躁，不得汗者，死；脉盛躁，得汗静者，生。热病不知所痛耳聋不能自收，口干，阳热盛，阴颇有寒者，热在髓，死不可治。又热病不可刺者有九：一曰汗不出，大颧发赤，哕者，死；二曰泻而腹满甚者，死；三曰目不明，热不已者，死；四曰老人婴儿热而腹满者，死；五曰汗不出，呕，下血者，死；六曰舌本烂，热不已者，死；七曰咳而衄，汗不出，出不至足者，死；八曰髓热者，死；九曰热而痉者死，腰折，瘛疭，口噤齘也。凡此九者，不可刺也。

气口即寸口动脉动处，机曾言：寸口与人迎脉，小大等及浮沉等者，病难已。人迎大于寸口病在阳，寸口大于人迎病在阴。阴病治阳，故取诸阳。汗者，阳气所蒸也，阳加于阴谓之汗，故出汗可实其阴也。吾思其手外三为大、小骨空与中魁，五指间八痏为八邪，足为八风，巅上一为百会，凡所明者仅二十九痏，余三十痏不明，惑也。脉短者，气虚而郁，弦者痰饮而痛，急刺为泻，刺大指间宣穴泻热而汗出。鱼际、太渊肺之痏也，大都、太白脾之痏也，鱼际为肺荥，太渊为肺输，大都为脾荥，太白为脾输，荥主身热，输主体重节痛，脉顺可汗者，刺其肺脾之痏以助正气之长也。横脉络脉也，汗出甚而取其内踝上之络脉也。病七八日脉微血溲口干，此为亡其精。脉微者气血大虚，阳气衰微；血溲者，为坏病；口干者，津竭也，难治尔。脉代者，脏器衰微。热病得汗，脉躁亡津，喘则气滞，复热则内伤，不治。热病七八日，脉不散数，则元气未离散，脏腑之气犹在，不热不虚；三日有汗，三日不汗，则阴阳失调，故四日死。热病，脉盛躁，不得汗者，津枯阳竭，死；脉盛躁，得汗静者，阳复归，生。热病不知所痛痹重，耳聋不能自收，阴亏，口干，阳热，阴有寒，热入髓，死。热病九不刺为：一内热盛，汗不出，颧赤，哕者不刺，因其阳气不蒸故也；二泻而腹满甚者不刺，因其脾失运肠失导故也；三目不明热不已者不刺，因其心肝失用热不出故也；四老人婴儿热腹满不刺，因其使虚者更虚故也；五汗不出呕下血者不刺，因其脾胃失养血家伤故也；六舌本烂热不已者不刺，因其热陷困心故也；七咳衄汗不出或汗出不至足者不刺，因其肺卫不固虚阳外越故也；八髓热者不刺，因其热入髓毁本故也；九热而痉，腰折，瘛疭，口噤齘者不刺，因其神急筋缩故也。

吾祖曾谓余曰：昔日习针，曾博览群书，比己为患，试其针于己身，遂知其针感。后疑其位不同，法各异，而针感亦不同，故思之。后乃知其精要。古之人明筋络而不明神经，知得气而不知兴奋。细究筋络虽异于神经，而有多处相合也。针砭不同醪醴，何以刺而治之？醒其神经发其自愈之力也。若神经断，纵筋络在而不愈也。或寡刺不醒，多刺疲之，皆为医者之过也。与时俱进乃医者之本焉。言其曾坐以右刺左之合谷也，欲试其浅深验其针感，针入至四掌骨下而止，右欲取针抖而不握也，后以齿持针柄出针，末不敢轻刺合谷也。谓余曰合谷于面口之疾效不彰也，不可轻信“面口合谷收”也。虎口为人要位，久刺缪刺深陷伤本也。

吾初学针法，不明其实也，故先记之。不论真假，不究正缪，乃亲身之验也。

机之问对多云针术宜忌，此不详述也，望读者细读之，慎思之，广验之，深言之。吾学识浅薄所知者仅此而已，只可考也。

《针灸问对》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