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早在外地读大学的儿子给我发了一条微信："妈妈，忘了去高考，还来得及吗？"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想起我的高考和儿子的高考，儿子的高考过去四年，那场景还历历在目。我的高考已经过去20多年，那段记忆在我的心底深处仿佛一个被放在阁楼上的老物件，上面已经覆满了灰尘，阳光洒进来的时候，窗棂的影子一点一点从这个老物件上移过，每天每天，周而复始，老物件以为主人已经把自己忘记了，但是忽然有一天，窗户打开了，有风吹过，老物件又重新放出坚定、柔和的光芒，那光芒不刺眼，但是足以吸引你。儿子的话就仿佛是吹来的风，高考的记忆就仿佛是那个老物件。记忆的闸门被突然打开，说实话，有那么一点点痛，我以为我忘记了，但是没有，它一直都在。

当年我们的高考在7月，天很热；当年我们的高考录取率是15%，而不是8、90%；当年我们的高考没有车接车送，都是自己走去；当年我们的高考家长也很重视，但是没有今天的考场外拦车和迟到下跪。那个特别的日子，家里的气氛不过比平时稍微正式一点，那场考试不过比平时的考试监考严一点。

我如以往一样，穿越我们那个小县城，一路走一路看风景，那段路走了三年，熟悉到可以闭着眼睛走到学校。我甚至还找到一个大小刚刚好、浑圆的的石头边走边踢，好让那段熟悉到没有感觉的路程变得短一点。在记忆里，那几天很短也很长。

高考，到底意味着什么？

原以为高考完，我就可以放下一切，好好的大玩一场，庆祝一下寒窗苦读的生活终于结束。但是我却突然发现，我有了心事，做什么都心神不宁，什么也做不下去，直到分数出来的那一天。在炎热的七月，我发烧了，而且温度很高。记得，当时我在姑姑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头上的白炽灯发出耀眼的白光，有好多只小虫子绕着白炽灯一圈一圈不厌其烦的飞舞，我就躺在地中间的床上。我现在特别奇怪为什么床不是靠墙的，而是放在地中央，我就那样一会睁眼看着小虫飞舞，一会迷糊着睡着。

高考的成绩并不理想，当时抱着复读的悲壮只报了一所学校、一个专业、不服从调剂。然后暑假还没有过完，我就去复读啦。复读的感觉真是难受，我一直都觉得委屈，每天回家哭，每天看书哭。不想见以前的同学和老师，我选择去了外地的学校复读，住在亲戚家里，那段日子想起来都是阴天。后来录取通知书来了，我就去了那所唯一的学校和专业。

高考的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第二年，很多复读的同学考上了更好的学校，我谁也不想见，我不想知道他们考到哪去了，我天天在家里练书法，写了一张又一张，燥热的七月，我大汗淋漓，不眠不休，爸爸妈妈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我看着他们的小心翼翼就像没看见。高考让年幼的我有了历史感、沧桑感，让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到痛。

高考，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的高考过去了这么多年，高考的故事每年都在上演，我一直不知道高考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直到高中同学毕业聚会，见到了从天南地北聚到一起的同学。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脸，听着多年也不曾忘记的声音，聊着属于我们的过去和现在，我的眼睛失去了焦点，变得模糊了。我终于知道高考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经历过高考，就像又一次经历母亲的分娩。母亲的第一次分娩赋予我们生命，这一次的分娩则是把我们放飞。我的那些从小县城飞出去的同学如今遍布在全国20多个城市，有很多同学在没有高考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而如今，他们像蒲公英的种子，本来紧紧地抱在一起，突然被高考的风吹着，飘落到遥远的地方，扎根发芽。有个同学站起来敬酒说，"按照我们那的习惯，酒要这样喝。"我才意识到，原来，高考让我们和过去做了分离，和故乡做了分离，和同学做了分离，和亲人做了分离，和年幼的自己做了分离。

从此以后，我们心底有了一个地方叫做故乡，它渺小得就是地图上的一个小点，每年舟车劳顿、携妻带子只为回到那心底的故乡；从此以后，我们心底有了一份情感叫牵挂，父母从崇拜的偶像变成了电话那头的平安；从此以后，我们心底多了一份忧伤叫思念，多想回到过去，可以和同学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闹；从此以后，我们心底有了一个秘密叫遗憾，还没来得及向那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说我声很喜欢你，就再也没见。当音乐响起、酒杯撞响，中年的脸庞闪着青春的光芒，年少的模样还依稀可见，大家说得最多的是，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们会更加珍惜。因为，真的，我们不知道高考意味着分离。

高考，它是分离的仪式，它是分离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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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到底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