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保姆（一）

“嘟……嘟……嘟……”雪菲刚出电梯，就听到自家的电话在响，她一边疾步走向家门，一边伸手从包里摸钥匙，可越是着急，越摸不着。雪菲的手不停地扒拉着，钱包、小镜子、纸巾、口红等，零七八碎一大堆，就是摸不到钥匙。

走到门口，雪菲放下手上提着的一袋子苹果，两只手一起不停地在包里翻来翻去，最后，总算是从角落里把那一串钥匙掏了出来。她把钥匙插进锁孔，拧了两圈，“咔嗒”一声，防盗门应声打开，电话铃声也戛然而止。

雪菲喘了口气，换好拖鞋，把水果放进冰箱。这时，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她急忙走向沙发，从旁边的茶几上拿起了话筒。

“喂！你快把我娃交出来！”还没等雪菲把话筒放到耳边，就听到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吼声。

听到这吼声，雪菲攥紧了手里的话筒，一字一顿地对着话筒说道：“叔叔，小乔早就离开我家了，请您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

“我不管，我娃是从你家走的，我就要找你要人！”男人的大嗓门更响了。

“小乔的合同到期了，她自己要走，我没理由拦着她。她去找别的工作了，后来去了哪里，我不知道。她的东西都放在我这里，我怕她出什么意外，好心通知了您，您不去找女儿，反倒找我来要人，您讲不讲理啊？”雪菲一口气说完，“啪”地挂断了电话。

放下话筒，雪菲浑身无力，瘫软在了沙发上，脑子里浮现出了小乔的面孔：白白的娃娃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笑眯眯的眼睛，透着点傻乎乎的可爱劲儿，。

一年前，雪菲的产假快休完了，眼瞅着该上班了，孩子没人带，夫妻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请个保姆，帮着带孩子。

上世纪九十年代，还没有家政公司，人们请保姆一般有三个途径，一是通过熟人介绍，二是找乡下的亲戚，三是通过街道办事处的推荐。

小乔，就是雪菲通过街道办事处请来的保姆。

那时，并没有岗前培训、持证上岗之类的要求，像小乔这样来当保姆的外来打工者，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和乡里的介绍信，到街道办事处登个记，有要请保姆的人家寻来，双方当场谈谈条件，合适的话就在街道办事处简单记录一下，保姆就跟着主人去家里了。

一时找不到工作的小乔们，白天也会在街道办事处等着，碰上合适的雇主，也就有新工作了。

那天，雪菲去街道办事处，正碰上了小乔。

据小乔说，她上一家雇主是一位老太太，她负责做饭，收拾家务，因为前一阵子闺女把老太太接去了她家，就不再需要保姆了。所以，她就来这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位新雇主。

小乔会做饭，也愿意带小孩，人看上去也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雪菲对她比较满意，就在街道办事处的大本子上留下了姓名、住址、电话等，算是做了个记录，然后，两人就离开了街道办事处。

夏日的午后，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

雪菲推着自行车，自行车的后座上放着小乔的行李箱。箱子里鼓鼓囊囊地塞满了东西，拉锁只拉到一半，一条暗红色的塑料绳捆成了一个十字形状，捆住了快要被撑坏的箱子。这就是小乔的全部家当了。

小乔跟在雪菲后面，左肩上斜挎着一个椭圆形的小包，硬邦邦的，淡淡的粉色旧得有些发白，包底有一侧的边角被磨出了毛边，隐约露出了一小段黑色的金属边框。

就这样，雪菲把小乔领回了家，小乔成为了这个家里的小保姆。

小乔的主要工作是带孩子，顺带做些家务。每周六，是小乔的休息日，这一天，她通常会出去找老乡玩。

小乔很快熟悉了家里的情况，跟孩子也相处得很好。这也不奇怪，三个月大的孩子，每天就是吃吃睡睡，孩子从小吃母乳，身体很好，所以很好带。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很快就到了十月底，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冷了，小乔每天进进出出地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小棉衣，雪菲看着都冷，她翻箱倒柜找出两件自己的毛衣，又拿出一件厚棉衣，一并送给了小乔。

一月底，雪菲工作的学校放了寒假，她给小乔也放了假，让小乔回家过年，过完年再回来。

大年初五，雪菲正在和面，准备包饺子。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雪菲打开门，却见小乔站在门口，头发在脑后胡乱扎成一个低马尾，有几捋耷拉在耳边，双眼有些红肿。

“小乔，你怎么回来了？快进来吧。”雪菲惊讶地叫了起来。

小乔一张口，嗓音沙哑：“雪菲姐，我……”

雪菲伸手去拉小乔，说道：“快进来吧，进屋再说。”手指相触的那一刻，就像是碰到了一块冰。

儿子一看见小乔，就兴奋起来。小家伙挥着胖胖的小手，嘴里哇啦哇啦地叫着，一副要扑上去的样子。

雪菲一叠声地问道：“小乔，怎么回事？家里都好吧？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年还没过完呢，咋就回来了？”

“雪菲姐，我爸，我爸他，他要卖了我！呜……”小乔再也忍不住了，哭着喊道，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