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把最好的给你

《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每次看的时候都觉得暖胃暖心。为了屏幕里让人垂涎欲滴的美食，更为了美食烹制者们的一个个温情故事。

唯一的例外，是《舌尖上的中国Ⅱ•脚步》，开篇的短短几分钟，就觉得寒了心，更准确地说，是震惊后的不可理喻。

西藏林芝，19岁的白马占堆，想送给即将上大学的弟弟一份礼物，在腰间缠上树藤，用斧子在树上凿出一个个可供攀登的台阶。他越爬越高，也越爬越慢，花了3个小时终于爬到了树身40米高的位置，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硬是在高空中徒步走过近2米的枝桠，点燃树枝熏走了蜂巢中的野蜂，再用斧子凿开树干，取出了蜂巢蜜。

对，这就是他想要送给弟弟的礼物。

我并不清楚，他又花了几个小时才艰难地从树上爬下来。下一个镜头是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地围坐一桌，享用酥油蜂蜜。尽管摄制组颇费心思地展示了酥油蜂蜜的诱人色泽及制作过程，我却完全无感，尤其看到他们脸上赛蜜甜的笑容，只觉得生气。

生气白马占堆为什么那么不爱惜生命，爬到40米高的树上，冒着摔死的危险，只为了给弟弟采蜂巢蜜；生气他的父母、弟弟，为什么不阻拦他!

蜂蜜在超市里随处可见，几十元一公斤；纵使蜂巢蜜稀罕些，万能的淘宝也是应有尽有，随便搜下，几十元也都能买到。成年人做事为什么不权衡利弊？白马占堆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心口堵得慌，再没兴致往下看。

午夜梦回，忽的明白了。

我一直都自以为是地站在自己的立场来看这件事，那么站在白马占堆的角度来看呢？难题有二：其一是钱，正如旁白所述，这个夏天，他要多挖些灵芝和其他山珍来给弟弟筹大学的学费。那么，钱是紧张的，甚至时时处在凑不满的担忧中；其二，是物流。早已习惯了江浙沪包邮，我却从未想过，西藏林芝的快递费会有多贵，而且白马占堆的家既是靠近森林，就未必在快递能送达的范围内。在钱和物流都成问题的情况下，白马占堆还是一个哥哥呀，他真心为这个考上了大学的弟弟骄傲，虽然有的不多，但真心想送弟弟一份礼物，他只想把最好的给弟弟。而野生蜂巢蜜对他来说就是能力范围内的最佳选择，是他所能给予的营养又美味的小奢侈。

白马占堆只是个19岁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被一腔热情驱使着，义无反顾上了树。家人未必不曾劝，只是又如何劝得住？

虽然我依旧不赞同他的做法，但终于理解了他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们都有心爱的家人，都有过和被给予过那种只想把最好的都给你的心意。

每年的端午节前，外婆总会忙碌地为四个子女家腌咸蛋，裹粽子，而我们也总是交口称赞，外婆的咸蛋和粽子就是比市面上的要好吃。咸蛋总是滋滋冒红油，大肉粽软糯入味，一大块精肉香酥可口，一小块肥肉吃的人满嘴冒油。

及至她卧床不起，病入膏肓的前一年，80岁的她，依旧如常腌蛋裹粽；早晨采买粽叶和肉后，她累得睡到下午才缓过劲来剁肉洗米；而一刀下去，又把虎口剁得直淌血。等我们知道，看到的已是封坛的鸭蛋和喷香的粽子了。妈妈和我都怪她，年纪那么大了，今年身体又不好，还包什么粽子啊，现在街上什么都有的卖。外婆则不理我们，小心地翻看大钢精锅里的粽子，得意地说，街上卖的，哪有我包的好吃呀。又美滋滋地一个个拨打舅舅们的电话，喊他们来拿。

当时只觉得她固执，不爱惜身体。因为咸蛋和粽子真的太普通了，哪都买的到。但她知道我们最爱吃她腌的蛋，她裹的粽，她只想把最好的给我们。

那一年的咸蛋和粽子都不及往年的美味，失了几十年不变的好味道。没心没肺的我向妈妈吐槽，外婆手潮了。却不曾想，这是疾病发出的信号，更不曾想，第二年的她会经历那样的生死劫，会在鬼门关走一遭，好了数月，又在一跤之后，开始缠绵病榻的日子。

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只有自己最清楚，那时的外婆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来自身体的许多异样，她只想在自己还动得了的时候，再为孩子们做点什么。

只是想把最好的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