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还住农村的时候,每逢秋收农忙季节,田野里总会呈现出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大清早上,家家户户袅袅炊烟。大人们早早的吃过早饭,带着镰刀,提上一大壶水,壶上罩着一只大碗。一家子的人,浩浩荡荡的赶往自家的那一亩三分地。
稻田一片片的连着,只被一条条的田埂分开,各管着各家的稻田。大人们在田地里佝偻着身子,动作麻利的割着那一片片金黄的稻穗。
别看那稻穗瘦瘦高高的杆子,精神头可是杠杠滴,它昂扬挺立的撑着那一束束爬满稻苗尖的谷粒。当然,也有个别弱不禁风的,早已一片片的倒在稻田,贪睡着抬不起头来。遇上这样的稻穗,总叫人收割起来很是费劲。
收割好后的稻谷,大人们会一摞摞的依次列放在田地里。
上午十时左右,秋老虎张牙舞爪的爬了出来。它威风凛凛的张开大嘴,喷着火球,滚烫的热浪席卷了整个田野。也泼满在农民身上,直叫人大汗淋漓的从头到脚汗湿了衣裳。
酷热难耐的大人们这时总会丢下镰刀,扯下头顶上破旧的草帽,来到田埂挨近山丘的阴凉处歇歇气。大人们一声吆喝着,都凑在一块席地而坐,擦着满头汗珠,一大碗的茶水咕噜咕噜灌进喉咙。男人们从汗湿的胸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烟包,悠闲的点燃一支烟。女人们则唠唠家常,唠唠着自家的稻田。
太阳西下,蚊虫闹得厉害,大人们收拾着东西赶忙收工。忙完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也还要乐得总结着这一天的收获,又高兴的再定下第二日的计划。我们家共有五六亩的稻田,依着爸妈的计划,大约就是忙活个把星期完成。
割完了稻谷,接着要把谷粒分离出来。那时候,没有自动收割机,都是半自动的人工脚踏打稻谷机,大大的木框子里支着一个大铁轴,然后木框子外面接着一个连接转轴的长条踏板,靠人工使劲的踩,然后那个轴就快速的转,再把叠得齐整的一把把的稻穗翻来覆去的搁在飞速转动的轴上,把谷粒分离出来,如此一来,谷粒就直接落在了装着大轴的木框里。
每每这个时候,我们小孩子也能派上用场了。爸妈吩咐着我们姐妹三把叠放在稻田里的稻穗,一摞摞的递给他们。
爸爸妈妈使劲的踩着打稻谷机,只听得他们一声声的催促着我们:“快点,把头朝一个方向递过来,别搞乱了……”
妈妈他们一边催着,我们姐妹三像赛跑似的你追我赶的在田地里赶着他们的节奏递稻穗。稻田干燥的时候,跑起来还活溜。遇到还有水坑的稻田,我们一踩一脚泥的尽蹭倒在稻田里。
这个人工打稻机,刚开始得要废大劲儿把它踩活溜了,它才转得好。不好使的时候,还会打上一点机油。轴轮一旦转活了,就不想它停下来。妈妈总是像个男人一样的和爸爸一起踩,丝毫不落下风。有时候,我们姐妹偷懒着,不想做事,妈妈和爸爸也心疼着我们。他们就自个儿轮流踩着,又轮流去抱稻穗子。
其实,我们也很少这样帮大人做事的,一般都是跟着凑热闹去,大人做事,我们自己在田埂上玩。也只有这个打稻谷的环节,大人们忙不过来才叫我们搭把手,这样做起来效率更快。
高山流水长,总不及我们在深秋的稻田里嘻闹一场。连着鸟儿,野鸡,还有稻田里的黄鼠狼也要赶着来凑一份子。看到它们的身影,我们一窝蜂的都去追赶,想活捉了来好吃一顿。大家伙赶啊,喊啊,叫啊,直到这些惊慌的动物们逃得无影无踪。
稻谷剥下来后的稻穗,大人们拿一根稻草捆成一小扎的,然后竖立在稻田里。等秋去冬来,稻草里的水份干了,成了一堆堆的干稻草,再把它们一担担的挑回家里,齐整的堆放在杂屋里,或者多余的荒废猪栏里。
这些干稻草用处可大了,把它在太阳下晒晒,铺在床下面,再铺上一层褥子,软软的就跟现在的席梦思一样的睡得舒服。大冬天的早上,来不及给黄牛去割草,就把杂屋里的干稻草抱一捆扔牛栏去,按耐住在牛栏里转圈圈的老黄牛。
这些草垛垛更是我们的天堂,也是母鸡的天堂。冬天来了,我们喜欢一伙伙的窝在草垛垛里去玩。或一团团坐着,或一个挨一个并排躺着,里面暖和又舒服。我们窝在里面或猜谜语,或玩拍拍手的游戏。
家里的母鸡总是会趁我们不在的时候,躲在它常去的角落里偷着在草垛垛上下个蛋。我们偷偷的观察着它,等着它下完蛋,才刚叫上两声,我们就等不及爬到里面,不等它刚生产完喘上口气,赶着它四处逃窜。看着它被我们赶着一下飞到杂屋的房梁上,又趁我们不注意,从我们头顶死命的扑腾着翅膀飞出去落在地上。我们总还不尽兴的抄根棍子,再跑去追赶,吓着它总是连飞带跑的逃命。
我们趴在草垛上,从窝里捡出那个还热乎乎的鸡蛋。我妈经常对我们说:“捡完鸡蛋不要把窝里的引蛋拿走,那是要引着鸡在那里继续下蛋的。拿走了,不然鸡就跑到其它地方下蛋,还会找不到了。”
也许是吧,我妈总是几天不见鸡蛋的情况下,会到处去找鸡窝。总是责骂我们顽皮,把鸡吓到别人家下野蛋去了。
有时候,鸡还会躲到山上的草垛垛里下蛋。我们家后面都是山,一片山要穿过好几户人家。小孩子们总喜欢在山上玩捉迷藏、过家家、或者爬树。各种玩着,总还会玩出惊喜来。
有时,撞见了山上的草垛里一堆的鸡蛋,别提那个兴奋劲了,就跟发现宝藏似的。激动的心情挤到了嗓子眼里,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心里忐忑着四处瞄瞄,生怕让其它人发现了。不然,我们又要争得吵架打架,还合着大人都要参与进来了。
山上的鸡蛋,谁知道是谁家的呢?而且山也不是我们谁家的山。遇到这样的惊喜,我们总是按住狂喜的心,偷偷的跑回家,拿个篮子偷偷的去一个个捏起来,然后放进厨房碗柜里那个装鸡蛋的大瓷盆里。
我们把战利品摆在那里,妈妈也总是高兴得不得了,打开柜子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还满面笑容的唠嗑着:“吃我的食,原来尽到别处下野蛋去了。怪不得看不到这只笨鸡下的蛋,下次杀鸡,就先杀了它……”
家里每次过年过节,只有杀只鸡来显示节日的隆重性。我妈每次杀鸡前,总会先琢磨一番,想着杀哪只鸡才好呢?那些经常被看到在家里下蛋的鸡是最安全的,还有些利用价值,可以安全无忧的长成老母鸡。如果不杀公鸡,要杀母鸡而又犹豫不定的情况下,我妈便会在鸡肚子里一番探索,摸摸看,有没有蛋珠子。
儿时,我们每天的趣事之一就是爬到鸡窝里去捡鸡蛋,我妈就算出去有事,这事也会反复交代,生怕我们忘了大事似的。妈说要早点捡,而且别让野狗看见了,不然会偷吃。
看着碗柜的瓷盘里,一天又一天的堆满了鸡蛋,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满足感。那时代,吃的东西少,在灶孔里烧个鸡蛋也是一份小奢侈,还得妈妈同意。鸡蛋多了,妈妈又会拿出一部分腌成皮蛋,多一样难得的美食。腌好了,我妈总是藏东又藏西,防贼一样的防着我们。可不管她怎么藏,总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后来我妈藏累了便不藏了,就点数,每天都会去查看。她总怕贪吃的我们偷吃的忘了形,当零食三两天就吃完了。我总是偷吃,所以她每次点数都会少。如果少多了,我便免不了要挨训又挨揍。
也最喜欢吃剁辣椒炒鸡蛋,这是我最喜欢吃的美食之一。看着妈妈从瓷盆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两个鸡蛋,洗两根刚从菜园里摘来的香葱,再在家里的坛子里舀一勺剁辣椒,把切好的香葱和剁辣椒合着在灶台上敲碎了的鸡蛋都放碗里,不用放盐,腌制的剁辣椒是比较咸的,只需一番搅拌就等下锅。
柴火灶里烧起大大的火,干干的铁锅里滚烫得冒烟,我妈一勺油放进去,热滚了油,把鸡蛋倒进去,只听得锅里“呲呲呲”的声音。不到一分钟,黄中带绿又带红的炒鸡蛋就上桌了。
那个美味啊,现在都还鲜活在我的味蕾里。每次回家,我也一定会去菜园里摘上两根香葱,叫妈妈煎蛋,就要从前那个味,总还要加一句:“妈,多打几个鸡蛋。”
现在鸡蛋早不是稀奇了,想怎么吃都吃得起。每每在外面的餐馆里,闻着飘香的菜肴,不自觉又想起了那一碗炒鸡蛋。想着从前,总嫌妈妈太小气,两个鸡蛋总不够我们吃,连鸡蛋碗里都还要另外盛一碗饭,把饭合着鸡蛋扒干。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