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父亲（2018）

孤独的父亲

      多少年多少载，不知从哪一年，有父亲节，至于它的由来，我也不必去查，只是觉得去年第一次给父亲过节。父亲是地道的农村人，不过什么节日，孩子们回家的那一日就是节日。过节送礼物，买衣服，买好吃的，给钱等等表达的方式，在父亲看来也是一时的高兴和欣慰，唯独去年父亲节时写了一篇文章《我的父亲》，可能是最好也最有意义的礼物吧！因为父亲读了不止一遍，或许很多遍！

    看到朋友圈那些送给没有父亲的父亲节，我既欣慰又担忧，欣慰每次回家父亲高接远送，张罗不停，担心父亲的身体日渐瘦削。每一次父亲节我都想选最好能对父亲表达的方式。父亲是文化人，说过的话他记不清了，还是留下文字更能记忆我的父亲。

      父亲是孤独的，孤独的父亲总是一个人承担一生，一家，几代人的生活。孤独，每个人的路都必须自己走，注定要孤独，可幼年有陪伴，人生岔口选择有指点，中年有知己相伴，老有所养怡天年，这些都让人生不那么孤单，可父亲没有，所以他是孤独的。

    童年的他，天资聪明，勤奋肯学，可不幸遭遇时代不济，家庭出身不好，根不正，苗不红，失去读书改变命运的机会。这时正是对于一个十多岁的男孩来说，最需要来自父亲的强大支撑和力量，而他没有。不仅如此，十几岁的孩子不仅背着坏名声的批斗，还要忍辱负重担负起养家糊口的重担。他是孤独的，没有人能帮扶他。

    父亲的孤独在于自己和家族世袭三代名医不符，自己走了另外一条路。在医生世家，不选择学医，无疑是背叛家族，更是得不到爷爷的赏识。自幼就没有机会和他的父亲在一起生活，终于等到盼到他父亲回来团聚了，而他却走了另一条路，为民造福的村官。在这个选择上，他的孤独无人知晓，唯有奶奶给予理解，因为他的母亲是看着他辛苦一路相伴走过来的，奶奶对他的回报就是对我父亲的孩子们（我们兄妹三）格外亲。在父亲人到中年都没有得到他父亲（我爷爷）的认可和肯定，我在童年时就看得出父亲的孤独。

    父亲的孤独是没有知音，知己，他人生伴侣——我的妈妈，是一位勤劳善良的农村妇女。他们的时代是男主外，女主内，过日子，过孩子，把苦日子过成富日子，把孩子们养大成人为目标。父亲的人在农村，但他的心，他的志向是小村庄装不下的，妈妈或许不理解他的内心，总是谈论的话题不在一个频道，这个意义上他是孤独的。孤独其实是一种智慧，一种勇气，不随大流，思想睿智超群的表现。几十年的生活，风风雨雨，注定没有杨绛和钱钟书那般的和谐和理解。他的孤独无人懂，只有自己去阅读。

      一家人，几代人，甚至全村人都不懂他的孤独。一家人不理解为什么玉米种的那么稠，其实他早已算过株距，单株产量的最佳数据。全村人不理解为什么单有他供两个女孩子读书，只有他知道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没有人理解他没黑没夜的办瓷厂，只有他知道要让全村人致富光靠一亩三分田是不行的，必须兴办企业。一切的一切，许多的时候，父亲是孤独的，没有人商量，没有人一起抉择，宽大的背影在孤独时坐在地头，坐在路边，一个人默默的进行决断。农村人的意识里，不患寡而患不均，父亲的付出成了致富能手，领头人，村里人妒忌，此时必是孤独的走在富裕的路上。

      父亲上有兄姐，下有弟妹，由于家庭关系的特殊，或是他的父辈们的做法，使得他们兄弟姐妹之间有恩怨，有纠纷，唯独父亲与每位兄弟姐妹关系都很好。他成了这个大家庭的纽带和核心，这时他是孤独的，是和善的，最懂血脉亲情的珍贵的。大家庭的每位成员，家里的大事小情，都喜欢找父亲拿主意，定夺，这时，他是孤独的，要思前想后，要担当责任。当父亲有大事时，却没有人能像他帮别人一样帮助他，他孤独的躺在病床上，其他人都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的孤独是一人守夜在烧砖的炕窑；父亲的孤独是送姐上学的回来路上忍着肚子疼坚持在火车上，无人照应；父亲的孤独是凌晨三点多就挑着一担百余斤的蘑菇去往洛阳卖的路上；父亲的孤独是坐在路边看修桥铺路……

    孤独的父亲还有另一面，他的智慧，他的为人，他的热情。父亲在优秀农业技术员被表彰是孤独的，没有之一；父亲在带领全村致富小康是孤独的，找不到第二人；父亲为维护农民合法权益，诉讼人大代表办的企业危害农民利益时，是孤独的，没有这么懂法的村民……

    父亲的内心深处有一种更大的孤独，甚至于恐惧。每一位父亲都以子为豪，以子为荣，可他的儿子（我哥哥）不如他所愿，这是他半辈子的酸楚和痛心。当初我们姐妹都怪他惯的，都说不要管他，直到现在为人母后，我才理解父亲一直关照哥哥，毕竟是他的儿子，无论如何都是无条件的爱，每一位父亲的爱子之心，那时父亲的孤独没人理解。

    父亲一生都是孤独无助的，所以他爱去算卦占卜，求一丝安慰。

      每逢遇到父亲拿不定主意的大事，就会去洛阳找那位熟悉的占卜师确定。

      父亲最喜欢关注新闻和国家大事，看到国家形势大好，想起自己当年的孤独的童年。

    父亲最喜欢看体育赛事，因为这可以公平竞争，想起当年政策对他的不公。

    父亲最喜欢看架桥铺路，因为这可以看到孩子们的未来生活工作环境。

    每次回家依然看到年过七旬的父亲在田间耕作的孤独的身影，因为村里没有像他那样对土地赋予深情。

    每次看到父亲一人坐在路边，静静的看车来人往，他是孤独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能感觉得到他不想和同村的人一样打牌或瞎聊没意义的话题。

    父亲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不爱养花，不爱养鸟，一辈子只爱种地。人老了，腿疼了，干不动了，他是孤独的打发时光。

    在我的解读中，父亲有什么心事爱闷在心里，即使说出来我们也帮不了。还好有他的妹妹（我的小姑）最了解他。有人说，人这一辈子，父母不能陪你到老，孩子你不能陪到老，只有兄弟姐妹能一起终老。父亲和他妹的感情极深，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吃苦，特别能理解对方的内心。我父亲是我姑最崇拜的哥哥，没有之一。经常希望他和姑姑一起聊聊说说，宽心解闷。我们兄妹三个都不懂父亲，他也不会让我们懂，这么多年我就是慢慢去解读我的父亲。

  今天是父亲节，谨以此片献给我孤独的父亲。

                  2018.6.17父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