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水随笔】大姑走了（四）

【伊水随笔】大姑走了（四）

给大姑送葬回来，姑父凄然的来到上屋，在大姑的遗像前默默地站着……

大姑没生病之前，姑父一直做着木工活，东家要一个板箱，西家要一对凳子，南边那个熟人要一对锅排……姑父也七八十岁的人了，从未停下手中的活，把省吃俭用积攒的钱偷偷的塞给上学的孙子、年幼的重孙！

姑父买了一辆老年代步车，每次回去，姑父总是说：你不用应记，我和你大姑木事时去蔡店赶赶集，她想吃啥我就给她买，有车了就方便了。有时候回我家，也正好和回娘家的大姑姑父见着面儿。看着大姑和姑父相依相伴的幸福画面，我真替他们高兴！

大姑生病后，生活不能自理，除了表哥表姐们照顾外，白天和晚上都有年老的姑父陪伴左右。有次回去，姑父说，你大姑身体有病心里急躁，夜黑儿底睡不着，拿着矿泉水瓶不停地敲打床边，她一敲，我就得起来，喂她喝水，给她换尿片，把她抱起来翻翻身。我难以想象，个头没有大姑高，眼睛又不好使，腿又不好的姑父是怎么把不会动弹的大姑每天早上穿好衣服抱到轮椅上，每天晚上又是如何给她抱回床上！这力量只能是爱！！

多年前，姑父得了青光眼，一只眼睛失明被摘除掉了，只剩下一只眼睛。我们多次劝姑父，眼睛不好了，就别做木工了，可他就是不听，用唯一的眼睛做工，把做成的家具拉到集市上卖点钱。他说，不做点啥闲不住，不能瞪着眼问娃子们要吧，他们负担大。

每次回去看大姑，总能在大队院子里找到大姑和姑父。只要看到我，大姑会抬起头，用那只能动的手抬起来招呼我，虽然她不会说话，总是看着我。姑父看到我，就招呼我们回家，我去推大姑时，姑父总不让，他说：“这车的脾气我清楚，我推着就行。”从家到大队部有五百米的距离，八十多岁的姑父弓着腰一瘸一拐的推着八十多岁的大姑，一步一步向前走。这场景既温馨又凄凉！四年多来，每次回去，我看到的画面都这这样一幕，春夏秋冬，雨雪风霜，相依相伴，岁月无声！我曾拿着手机给大姑和姑父拍过一些照片，可如今怎么也找不到了，这一幕幕暖心的画面只能保存在记忆深处！

我搀着姑父坐下来，他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我知道他这些天、这些年压抑着太多的悲伤！“天热时，我把她推到凉地儿，天冷时，我把她推到太阳地儿，生怕她冻着，生怕她热着……”姑父泣不成声，泪流满面……我明白姑父内心的委屈，明白姑父内心的不舍，明白姑父内心的悲伤……大姑在，即使躺在床上，即使不说不动，那是一个伴儿，即使自己一天到晚不停的照顾，那也是心里的寄托生活的光明！如今大姑走了，阴阳相隔，生命的路上，各自独行，怎能不让人悲楚！

姑父说：你不用应记我，我能想得开，木事儿！

姑父的右手待着一个天蓝色的棉手套，我问咋回事儿？他脱掉手套，露出了肿胀溃脓紫黑色的手！我以为是天冷冻伤了。姑父说，可能是给大姑换尿片时感染了，不过现在结痂了，快好了，不用应记。面对八十多岁的老人，我又如何能放下心来，如何不应记啊！

姑父有一部老年机，平时会打电话，年三十晚上零时，当新年钟声敲响时，我给姑父发了一条短信：

姑父：祝福您老新年快乐，身体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