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时青言
图片 | 网络
01
出门在外，总有人问我：你是哪里人？
我一般不愿透露自己老家具体的地点，会笼统地回句：东北人儿。
这种词义上的“东北”大多指的是黑吉辽三省，在外地人的印象中，中国版图右上角的位置上有一个地方叫“东北”，居住在那里的人叫“东北人”，他们使用一种颇具喜感的内部语言叫“东北话”，他们依靠土地、直播、烧烤为生，他们似乎过于有钱承包下了整个“海南岛”，群居南方一隅，新造了一个故乡。
他们过分的热情经常让人难以招架，外地人会夸奖般地说“东北人实在”，极其实在的东北人悟出了这话的真意，颇具幽默感自嘲道，别人大概是在说“咱们东北人虎”。
这个“虎”是东北的骂人话，大意是指：这个人没什么心计，比较傻，同时又很冲动。
我在南方生活了七年，许久没回来的我，在老家车站晕头转向，可总会有陌生的东北人“帮我一把”，我发现自己有点儿不适应这种自来熟了。在自己生活过的南方城市里，“举手之劳”基本是罕见行为，人们衣衫革履、面无表情、行色匆匆，人与人之间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玻璃板，“冷漠”弥漫进空气里，成了大城市基本的情绪色调。
东北人的性格和部分外国人的性格很像，是直肠子，比较爽快。在以前的农村，尤其是冬天，东北人经常走家串户，坐在土炕上，烤着火炉，聚集在一起唠嗑，总能碰撞出很多搞笑的段子，以此来打发寒风凛凛、漫长而难捱的冬季。
以前是以赵本山为标签的东北二人转和小品，现在又涌现出以李雪琴为代表的东北派脱口秀。我一直觉着东北人的互帮互助精神和幽默基因，在当今这个时代，尤为可贵。
02
这次回家，我和父亲破天荒地进行了一场“谈心”。
我抛出一个自己纠结了很久的问题：“我是去新一线大城市定居，还是去压力小一点的小城市定居？”
“哪里都好，别回东北了。”父亲眼里闪现出些许无奈。
在读书考学这一方面，我算是村里的佼佼者，一路攀爬。读到了硕士，工作在新一线城市，父母在故乡翘首以盼，可我却越走越远，与家乡背道而驰。
“回不去了。”这次回来，我心底又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我的家乡是东北的一个三线城市，在我的印象里，十多年间，基本没什么变化，最繁华的商业地段也显得有些凋敝。四下转悠一圈，基本上看不见几个年轻人。而在我工作的新一线城市中，最不缺乏的就是年轻人，一下班，租的房子附近的地铁口就会涌出大批年轻人，即便是城市的外环，也热闹的像个大学城一样。
而年轻人，是推动一个城市永续发展的不竭动力。
我曾开玩笑说：在大城市里，有无限种可能。而回到家乡，在市场上连工作都难以找到，除非进体制内，才能找到一份与自己的学历相匹配且看起来较为体面的工作。
去年，我父亲和姑姑一起失业了，他们在东北三线城市的一个国有企业里工作，姑姑似乎是厂长，父亲是一名普通的电焊工。
姑姑是那个年代稀有的大学生，在这个国企谋了个职位。十几年前，先后帮衬家里的几个亲戚进了这个国企，做电焊的工作，我父亲也是其中一员。这是东北，无论官场还是民间，“人情世故”都摆在了比较重要的位置。
后来，这个国企日渐走下坡路。失业后的姑姑只身一人去南方找了一份待遇还可以的工作。如果不是在本地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将近五十岁的人，谁会想着背井离乡呢。
这是东北，我眷念这里的人，可这里的环境终究留不住像我一样的大多数学有所成的年轻人。
03
我看冯友兰的《中国哲学简史》中，从中华民族的地理和经济背景为切入口，来探讨中国哲学的背景。
大意是，中国是大陆国家，只能以农业为生，土地是财富的根本基础，所以历史上的中国一向“重本轻末”，这里的“本”指农业，“末”指商业。而海洋国家由于受制于地理条件，必须进行交换来换取所需的物品或食物，所以海洋国家是“重末”的。
这样的说法其实同样可以用在中国本土的“本”和“末”。
东北三省一向重“本”，富饶的黑土地给了这里的人们足够的踏实感，“守家在地”是惯性思维，农闲时，会外出打零工。只是近些年粮食价格不高，除非承包很多农村土地来经营，否则赚不到什么钱。
相对而言，一些南方人更有“闯劲”，自家的土地面积较少，不好耕种，难以养活全家人，穷则思变，“背井离乡”成了他们的惯性思维，他们更倾向依靠老乡的关系，在环境适宜的他乡或故乡创业。
“打工是不可能的。”这话似乎在东北这里不太适用。其实这也是一种小的观点去解释为什么南方的商业更发达。东北“重本”必然会带来浓厚的“官本位”观念，南方“重末”带来的则是繁荣的“市场经济”。
然而，如今，东北人也开始“背井离乡”了。心酸的是，很多高学历、高技能的东北年轻人在“背井离乡”后，选择的是“永驻他乡”。
我们也爱这片“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啊，但这片土地没有提供给我们适宜的沃土去奋斗。
我记得这里泾渭分明的四季，后来对岁月多了一份敬畏。
我记得这里直爽幽默的人们，后来对生活多了一份热爱和真诚。
我记得大葱和白菜占满街头的秋季，记得穿着衬衫在暖气里啃冰棍的冬季，记得冰雪融化忙碌耕种的春季，记得稻花香里蛙声连片的夏季。
是的，我永远记得你。
我要走了，要在异乡徒手建一个故乡，可衷心希望你好好的，你仍旧是我梦里百转千回的故乡。
给我一杯酒，我想敬星辰
作者简介：时青言，方方正正的90后，不是风一样的女子，是风也喊不回头的女子。我执笔，陪你买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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