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未来30年,对于中国很重要,原因很多,关键一条是,当我们发展到足以让人讨论修昔底德陷阱的时候,别人走过的路,能提供的经验也所剩无几了,接下来,全靠自己。如果说以前是摸着石头过河,谁能保证今后面对的还是“河”,没有石头又怎么办呢。
当没有作业可以抄的时代来临,作者何帆认为,廓清未来的迷雾,洞悉未来的脉络,你得以“上帝视角”打量历史,从中国经济的三个发动机——城市化、工业化、技术进步——里面识别五个变量,下面逐一来看。
怎么看历史
1.历史感
著名社会学家米尔斯在其名著《社会学的想象力》中说:普通人觉得,我这么卑微的生活能够跟宏大的历史有什么联系呢?这是错的。历史就是由我们这些普通人塑造的。普通人也很难体会到,我的生活跟别的陌生人的生活会有什么关系呢?这也是错的。
你的命运其实和很多与你素不谋面的人的生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米尔斯说人们要有“社会学的想象力”,何帆把它叫作“历史感”。
那怎么培养历史感呢?那就是对每一件事情,你都要问一下自己,这件事情在历史中的真实尺度究竟有多大。我们是倾向于夸大了它的影响,还是会低估它的影响?这件事情又跟哪些事情是联系在一起的?我们原来的判断有没有被证伪?如果被证伪了,那能不能找出来,我们在哪里犯错了?日久天长,你就能发现自己的洞察力会大大地提高。
我个人对培养历史感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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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外。既专注于当下,深切体验,又适时跳脱,远远打量;既看小环境,深思所见,又看大背景,联系未见,综合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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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既关注时间空间交汇点上的重大事件,更关注时空连续线上的若干事件,洞悉趋势和规律,探索指南针和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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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众。抓住人这个核心变量,在不同事件中,体悟个体行为和群体行为的差异,小群体与大群体的差异,不同部落不同种族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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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行。不断思考,不断行动,反复总结,反复验证。
2.慢变量
美国西北大学经济学家罗伯特.戈登教授在《美国增长的起落》这本书里说,美国在1870-1970年这一百年出现了一次经济大跃进,这场经济大跃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背后主要的推手就是一个叫做“慢变量”的东西。
戈登教授说,这100年的前五十年,美国出现了一大批新的技术成果:电话、电报、火车、飞机、抗生素、公共卫生系统等等。这些技术带来了我们已经习以为常的现代生活方式,也是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后五十年,是美国历史上极为动荡的时期,美国经历了1929年股灾,30年代大萧条,第二次世界大战,二战之后的管制经济……尽管如此,但是有一件事非常让人惊奇,那就是美国这多灾多难的后50年,经济增长反倒比前面顺风顺水的五十年更快。
这就是慢变量的威力了。别人都把技术进步看成快变量,但戈登教授指出来,技术进步其实是一个慢变量。
慢变量是真正的时代大势、百年之运,浩浩汤汤、惯性极强,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虽然慢变量是推动历史发展的更重要的力量,但我们却往往会低估和忽视这些变量,这是因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就像我们总是无视妈妈的爱,有一天妈妈老了,才追悔莫及。
所以,做一个不迷茫的人,你得识别慢变量。
3.小趋势
小趋势的概念是美国未来学家马克·佩恩提出来的。按照佩恩的定义,小趋势就是占美国人口1%的群体出现的变化。
虽然他们都是社会里面的“非主流”,但是他们的出现,却引起了一系列的涟漪反应。比如,那些信奉新教的墨西哥人,成了美国2004年大选中,布什总统能够胜出的重要因素之一。
从佩恩的视角得到启发:有一些人群,虽然人口数量相对较少,但是却能够产生跟人数似乎不相称的影响力。由于中国人口规模太大,我们并不需要严格按照占总人口1%这样的标准来定义小趋势。只要在上百万的人群中出现的富有生命力的新变化,都可以称为小趋势。
一百万人,还不到中国总人口的千分之一,在不熟悉的人看来,这只是很小很另类的一个群体。但是,这些群体更团结,观念更一致,更敢于尝试,当他们通过网络在线上线下产生更多的交互,就能成倍地放大他们的力量。
比如,有一个叫桥哥的小伙子,他做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烤榴莲品牌,他曾卖过红糖、樱桃,都没有成功。唯独换成卖榴莲之后,在两年就开了100多家连锁店。因为,买榴莲的人会形成彼此的认同感,买苹果的人就不会。过去,喜欢榴莲的朋友散落在各处,但互联网出现之后,有着这种奇怪爱好的人们才能聚到一起。
其实,凯文凯利早就说过,一个人只要在互联网上服务1000个忠实用户,就能衣食无忧。那不妨想想,服务一百万人是什么概念(放心,忠诚度不会低于1%)。
就此,本书的核心观点,也是重要的方法论就来了:在慢变量中寻找小趋势。慢变量让你不会迷失方向,小趋势让你不会错过细节。掌握了这个方法论,就成为一名趋势观察者。
中美博弈
2018年,中美关系是人们谈论最多的话题。但能把这件事说清楚的,很少。何帆认为:
我们高估了贸易战的威力,真正的影响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大。但是贸易战清醒地提醒我们,美国人的纠结已经没有了,他们已经达成共识。
从2015年开始,美国掀起了一场持久的对华政策大辩论。当时,美国的学者还分为两派,一派主张跟中国更多地接触,另一派则主张要遏制中国。可到了2017年年底,美国连续发布了几份重磅报告,包括《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2018年美国国防战略报告》、特朗普国情咨文,这些报告把中国定性为“美国的战略竞争对手”。
这意味着这场长达三年的大辩论到现在已经有了“标准答案”。这意味着中美关系已经击穿了支撑线,可能进入新一轮的下跌行情,到底跌到哪里是谷底,这就很难预料。
那美国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美国国内和我们很不一样,他们关注贸易战的人并不多。美国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内部问题——民粹主义带来的政治撕裂。
而我们中国人并不理解美国人,比如政治撕裂的一个重要导火索——种族问题,还有更重要的一个方面,两国人所处的环境太不一样了。我们中国人如今走了几十年的上升之路,而美国人,也在上升,但增速慢,享受增速的人又很少。两边一比较,中国人是非常乐观,人人想创业,家家想致富,啥都敢尝试,而大多数美国人却很悲观。全球化仅仅让美国少数人的获得感很强,而支持特朗普登基的,就是那些“失去感”特别强的人。
作者举了一个例子,有一辆叫全球化的车,车上有人觉得利益受损想下车,有的人刚上车想加足马力开飞车,两边的人一冲突,就可能酿成惨祸,就像重庆万州公交车坠桥事件一样。
那出路在哪呢?只有当中美两国遇到一个太大的困难,不得不协作,比如外星人入侵。当然,外星人是句笑话,但是,一个外星人的幽灵已经出现在地球的上空——人工智能。
现在,不谈论人工智能好像显得很没见识,但正如很多人容易高估眼前威胁一样,人们也常常低估长期风险。人工智能对于人类的威胁,不是你看的好莱坞大片,机器人觉醒了,到处追杀人类,而是像工业革命对人类的影响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将被重塑。如果你觉得这没什么,那请你想想当年的纺织女工,很可能,下一步你就是人工智能时代的“纺织女工”,你将成为无数现实主义作家的创作题材。
技术赋能
中美贸易战里面最令人愤恨的莫过于中兴之殤,我们猛然醒悟,原来自己在核心技术上这么落后。核心技术是重要,但应用技术可能更重要。当很多人纷纷献计献策的时候,他们其实搞错了方向。
20世纪初,燃油发动机技术逐渐成熟,但汽车最先是欧洲人发明的,核心技术都在欧洲人那里。那美国是怎样逆袭,成为“车轮上的国家”呢?
并不是靠发动机核心技术,而是一种叫“流水线”的应用技术。
流水线的雏形最早在美国的屠宰场就已经出现了。当年就是福特汽车厂率先采用流水线的生产方式。虽然流水线看起来不是什么先进技术,但在整个工业化时代,生产过程都是按照流水线的思路设计的,提高生产效率的最主要方法也是按照流水线的思路——把生产过程拆成不同工序,把整个生产流程化,把每个工序标准化——才能尽可能做到既减少生产时间,又能保证产品质量。这就是工业化的精髓,工业化的本质就是流水线。
在著名经济学家蒂姆哈福德的《塑造世界经济的50项伟大发明》里面,几乎没有一项是核心技术,比如iPhone、避孕药、铁丝网、知识产权、指数基金、集装箱……甚至有一本书就叫《集装箱改变世界》。
你看集装箱有多少核心技术?就是一个8英尺(2.44米)宽,8.5英尺(2.6米)高,40英尺(12.19米)长的波纹板箱。哪怕是iPhone,其12项关键技术,都是成熟技术,而iPhone真正的厉害之处不在于处理器运算有多快、锂电池能观多长时间,而是有那么一个叫乔布斯的人把这些成熟技术以一种别人想不到的方式组合在了一起。
由此可见,核心技术落地,还要靠应用技术,同时,应用技术又会反过来为核心技术发展提供方向。而技术的关键,是能不能赋予人类能力,赋能,需要应用技术。
再说赋能,就是帮助更多的人成功,用户成功,企业成功,双赢局面。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如今的新疆,出现了一批开着宝马玩着无人机的新农民,这些人的背后是一家叫做极飞的无人机公司,而他们的背后是农业智能化。就中国而言,由于前些年高校扩招,以及庞大的市场,技术赋能的优势在于工程师红利和市场红利。
社群重建
在作者看来,这是他在2018年发现的最重要的变量。
人是群居动物,人需要自我实现。随着物质需求被满足,人们内心深处会越来越追求价值观的共同体。当身边共同体不存在的时候,起初他们会通过互联网来打造共同体,后来直接搬家住到一起。
比如,在北京北戴河的阿那亚小区——被誉为“中国四大神盘”之一,业主大多在北京工作,周末住到阿那亚去参加话剧、冲浪、马术、诗歌活动;而在福建泉州的聚龙小镇,业主则大多是退休老人,他们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尽兴地跳广场舞。
与此同时,北京大悦城砍人事件、陕西米脂恶性杀人案件、重庆巴南幼儿园砍人事件等等系列事件的背后,我们看到个人主义的泛滥。很多人觉得,现在社会风气太差了,然而,重建社群的力量正在崛起,并会慢慢地影响中国社会未来的良性发展。
著名经济学家叫赫希曼曾说,一个社会每隔十年、二十年,就会出现重大的社会思潮转变,其实就是在两个钟摆之间摆动。有的时候人们更关心个人的财富,有的时候人们更关心公共的福利。比如,70、80年代人们喜欢讨论改革这种宏大问题、诗歌这些形而上的东西,90年代以来的20年人们更在乎财富。按照这个规律,现在社会思潮的钟摆很可能就要摆回来了,公共问题会再度引起人们的关注。
写出《论美国的民主》的法国思想家托克维尔有一个经典判断:——如果让公民们多管小事、少管大事,他们反而会更关心公益,并且感到必须不断地互相合作去实现公共利益。
好像有违常理,为什么呢?因为议论天下大事,和建立一种社群生活一点关系都没有。建立社群生活的唯一方法,是你要开始跟别人一起做事,边做边学。这件事情看起来简单,但是你可要注意,一旦你做起来,就会发现魔鬼都在细节里头。
我这个人,没当过所谓的领导,但我经常听一些领导说某件事很简单。可是,哪里有很简单甚至简单的事?哪怕楼下的大妈,组织五个人跳广场舞,时间、场地、费用,甚至与另一群广场舞大妈的关系,都不简单。
当急需自我实现的精神生活展开对物质生活的奋起直追,新的社群将会逐渐出现,这是一种社会的再部落化。起初,他们就像原始部落,如一个个孤岛,但是,不久的将来,这些小岛会井喷式的出现,并被网络连接成一片一片。与此同时,我们很可能会发现自己缺乏参与公共生活的能力,快去锻炼吧,今后用得着。当再部落化无法阻挡,越是适应部落的人会过得更好,这些人是必定是善于合作的人,更是秉持“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人。
关于“新旧融合”和“自下而上”,也很精彩,有兴趣的可以去读原著。“新旧融合”指的是:当别人觉得传统产业已经落伍的时候,传统产业很可能会像老兵一样训练有素、反应敏锐。他们穿上了新的军装,学会了新的打法,会从我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发起绝地反击。“自下而上”则是,当别人觉得城市化已经快走到头的时候,自下而上的城市化力量才刚刚开始萌芽。未来的城市化会更多样化、更开放,也会有更多小而美的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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