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镇延伸开去,穿过平原,缓缓绵延进山里的一条公路。路的两边首先是四四方方的稻田,然后是形状不一的烟草地玉米地,后来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以及悬崖峭壁。
那时,最后一抹夕阳已褪去了踪影,微微的山风轻轻吹着,有了初秋的丝丝凉意,草木依旧茂盛浓绿。我们一行人抱着几箱啤酒几箱饮料拐弯走上了一条崎岖不平的水泥路。上了坡又下坡大概十分钟的样子就看到了一群人正聚集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拴着两头瘦骨嶙峋的小牛。他们有的人在喝啤酒喝饮料,有的在吃饭吃牛肉,有的在打扑克牌,有的在收拾碗筷,还有的窸窸窣窣在聊着什么。在一位老人的指引下,我们径直向一户人家走去。
歪歪斜斜的木门,坑坑洼洼的土坝子,低矮破旧的土坯房,不算多不算少的衣着朴素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行人哭哭啼啼进了堂屋,只有我和表妹不知如何开口哭喊只好神情严肃保持沉默抱着啤酒跟在他们身后随着他们进去。屋子内即使有白炽灯照耀却不明朗,甚至有些昏黄混沌。有些乱,瓜子花生壳糖果袋子空酒瓶子开了盖子喝了一些的还没有喝的啤酒饮料瓶子随意散落满地,老人们围着火塘席地而坐断断续续地交谈着,火塘里的火焰忽高忽低,时明时灭。其中一位头上戴着头帕,身上里面穿着白色衬衫外面套着美姑衣服戴着英雄带的身材魁梧鼻梁高挺的古铜色皮肤的老人特别抢眼。另一边几位头上的围巾与我们石扎的反方向带的妇女围着用木头支起来的灵柩旁伤心的哭泣着。据说在我们凉山彝族地区,不管是男是女,不论名望高低尊卑,辞世后家人和邻居都给他穿上黑白蓝配套的丧服。合唇瞑目蜷腿,两手交叉于胸前,手指轻轻扣拢成拳。盖上披衫,将遗体侧身放在木制的尸架上。男的左侧在下,这是因为男的右手需要拿剑防身,女的需要左手在上,便于抓羊毛捻线。所以躺在里面身体用洋布包裹着脸上用帕子盖住的八十多岁的依诺老奶奶该是那幅模样的装扮吧。灵柩的前面的墙壁的正中央挂着老奶奶的一张装了框的相当大的遗照,两边分别挂着三条条英雄带,两把佩剑。这里我姑且称之为佩剑吧,原谅我孤陋寡闻,即使向母亲请教了一番,我也不知道这样称呼适不适合。母亲说这两把佩剑可不一般,一般人家是有不起的,以前像我们石扎就很少有,是身份高贵的象征……因为场合限制,母亲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我也不好多问些什么。
听说这是一位善良的奶奶,见到人都会亲切的与之交谈,有人路过她家门口,她都热情邀请他们一起吃饭。母亲说有次去她家买土鸡,家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听她说她的儿子儿媳妇都去远方打工了,孙子孙女也去学校读书了,她踉踉跄跄地从橱柜里拿出一条烂肉,说是一定要做一顿饭给她吃,可母亲怎么能让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吃力的做饭呢,所以她们俩拉拉扯扯了许久……
房子小,人也有些稀疏,多多少少让人感觉有些荒凉。
过了一会儿,门外的土坝子里有几位妇女在音乐的动次打次的节奏中开始跳起舞来,有个年轻男子开始在快手App上“老铁老铁……”的直播起来。身旁的人怂恿我和表妹去跳舞,我们当然是决绝拒绝。尽管听他们说跳舞也是一种对逝世的老人的一种祭奠,但我始终无法完全认同这种做法,在我的思维里人离开这个世界始终是已经庄重严肃的事情,我们需要一份深沉。那几位妇女跳了好几段舞 ,后来主人家给了她们一些跳舞的奖金……
因为第二天就得回学校了,大概晚上十点的样子我们就告别主人家回家了。
颓圮的泥墙,凉凉的山风,沉沉的夜幕,人们的喜怒哀乐……记得那晚有些说不出口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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