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逝水东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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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年龄不同的取舍，不同的岁月不同的生活，做好每个年龄段的自己就是人生最大的收获。

蒋河流淌了不知道多少年，去年还贴着柳树根蜿蜒的流线，今春依旧从村西南绕着村北东流去。我蹲在河岸边折纸船，看它们摇摇晃晃没入荇藻深处，恍然惊觉这已不是三十年前放走纸船的那条河。

童年是河畔最柔软的时光。母亲把作业本裁成方方正正的纸，教我用米浆粘接船底。那时河水托着纸船，像托着片片睡莲，漂出三五丈远也不肯沉。直到某日船队突然集体侧翻，我才知道河底藏着暗礁，就像十六岁那年，第一次发现母亲鬓角的白发。

年少时的风筝总是栽进云端。我举着竹骨纸鸢在麦田疯跑，细麻绳勒得掌心血痕斑斑。父亲说线要收放有度，可那年我只想挣脱。直到梅子黄时雨打湿了所有风筝，屋檐下滴水的竹架才让我明白：有些飞翔注定要带着牵挂。

三十岁后偏爱饮茶。看蜷曲的叶片在沸水中舒展，恍如昨日心事次第绽放。茶汤初时青涩，三泡过后方显醇厚。有回暴雨突至，天空风云四起，一股铁马叮当的战斗气势，我守着茶烟听雨，人生如茶，总要经历几场淬炼才能沉淀出真味。

如今常握一柄蒲扇。竹骨上缠的蓝布条褪了色，倒显出经年的温润。午后蝉鸣如浪，我躺在藤椅上看云影漫过院墙。墙角那株梅树开了又谢，倒不觉得可惜——那些坠落的芬芳，早被南风酿成了来年的花信。

河水汤汤东去，却总在转弯处留下回漩。我时常想起那只沉没的纸船，或许它早已化作某片浪花，正追逐着新的河流。就像昨夜梦回，我又看见年轻的父母站在河边，他们鬓角的霜雪在晨光里闪闪发亮，竟是比春花还要好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