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千里之外的老母亲给我打电话，聊到的都是街坊邻居家的事，谈到最多的是死亡。有年长的，也又年轻的。有一家姓王的，是我们家以前的邻居，老伴去世后，这位老伯也得了病，只是不能动，只能躺在床上。闺女、儿子都不能床前尽孝心，请了个护工照顾。上个月这位老伯去了。还有一位老太太，三个儿子，三个女儿，都在广东和珠海打工，老人早上还在吃饭，卖完菜回家，中午就不行了，大概脑溢血。六个孩子都不在身边，更要命的是，因为疫情，全县静默，公交、出租停运，各路口被封，即使回来也没法完成母亲的葬礼，结果有六个孩子的老太太还是在自己外甥女的料理下才完成下葬。
两天前，老母亲告诉我老福子他妈被送到养老院了。我并不认识老福子，只是疑惑，为什么他要把自己老娘送到养老院呢？老母亲说，老福子他妈卧病在床，四个子女都没有照顾，老福子是在她身边的孩子，有时也会给照顾的，只是心里气不过那三个不问老娘事的兄弟姐妹，结果老福子他妈娘家侄儿来看姑姑，发现姑姑在病床上无人照顾，直接将他们四个兄弟姐妹告了，派出所来人了，经过调节将老福子他妈送到了敬老院，让兄弟姐妹四人每月按时给抚养费上交敬老院。听说，老福子哭了。
这世上最疼孩子的就是爹娘，要星摘月的，唯恐不能满足孩子的愿望，宁肯自己吃苦受累，也不想孩子受一丁点委屈，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心想总该享福了，自己的身体却跨了。以前总想着养儿防老，养孩防老，到生病了才发现，没有一个子女愿意在身边尽孝。这种现象在我们老家不是个案。老母亲看了身边太多的例子，对生死似乎看淡了很多，她明白子女生活的不易，还有久病床前无孝子的道理。但她对自己的未来也充满了担心。这种担心都是源自身边活生生的例子带给她的冲击。
老母亲一再告诉我，老了不要送她和我老父亲去养老院，说有个老太太在养老院胳膊摔断了护工都没发现，等家人探望时发现老太太胳膊骨折时，护工吓跑了。而且没有子女探望的老人在敬老院也会受到排挤，甚至还会挨打。我的心里一阵难过。百善孝为先，我们有多么大的理由和借口可以置生养我们的父母于不顾？我理解成年人的世界有多么的不易和心酸，但是多一个人吃饭，真的就那么让我们不堪重负吗？
父母已经都是七旬老人，而我还不能常在他们身边陪伴，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里都充满了内疚感。虽然每周都打好几次电话，但是这种隔靴挠痒的问候，又能给爸妈带来多少慰藉呢？期待自己快点迎来退休，回到父母身边尽孝。你们养我长大，我一定为你们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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