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哪里容得下你慢慢来

文 / 小不稀

我一直记得N年之前，我们主任曾对我说，我知道你是很有素质教育思想的，但上了初中后你必定身不由己，现在的大环境，除了无止尽的学习，根本容不下别的。彼时龚韩笑同学正准备小升初。当时的我不置可否，一笑了之。如今却对这番言论有了更深刻的体会。我不得不承认，他说得相当有道理。

龚韩笑刚上高中时，曾和一位Y同学同桌。该同学理科为强项，文科相对较弱，尤其是默写，几乎就没有过关的时候。据说他家教极严，所有电子产品都是禁区，连魔方都被没收。每次默写不过关，都要挨骂。上次期中考试名次跌出前十，回家肯定少不了狂风骤雨。龚韩笑同学曾颇为自豪地对他说，我妈可不管我，就算我考最后一名她也不会骂我。回来原原本本说与我听，我笑得哈哈哈，他也笑得哈哈哈。

孩子的笑容发自内心，可我这笑容的背后所隐藏的，是浅浅的悲哀与深深的无奈。

我对他人教育孩子的方式不发表任何评论，我只是可怜那孩子，恐怕玩个魔方也得躲在被窝里。反观之下，我确实是太过于没心没肺了。我们家的手机电脑都没有密码，我玩什么，他也玩什么，反正他比我更会玩。他看的书也没有界限，我看什么，他也看什么，反正他也从来没有过异议。聊天时根本不像母子，他说我是狠毒的后妈，我说他是从山东抱来的，反正十句有八句没正经。尤其是在他上了高中后，除了做好后勤部长，也基本没时间管他了。难得放半天假，他爱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电脑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我还特地去弄电影票请他和他的同学看电影。

看来龚韩笑同学对我的教育方式还是比较认可的，我姑且把他在同学面前的疯言疯语看作是一种肯定与表扬。至少，他现在是乐意与我沟通，并且一直在努力上进的。期中考试他考得很好，我轻描淡写表扬几句，给他竖个大拇指，他跟天上掉了馅饼似的乐不可支。这几次数学和语文小考他成绩下滑，我不动声色，喉咙里唔一下，好似根本与我没关系，他嘻嘻哈哈地，也没见有多难过。有时我仿佛不经意地随口说，下次可不能粗心了啊，还有不懂的就要问。他嗯嗯呀呀地点头。

前一阵他某篇征文拿了特等奖，被选为国旗下讲话演讲稿。回来告诉我说，有同学特地在他上社团课时来找他，想要认识他。我笑嘻嘻地问他，是不是女生啊。他也笑嘻嘻地，男生女生都有啊。我腆着笑白他一眼，女生长得漂亮不？他也不屑地白我一眼：我都没记住那女生长什么模样。好吧，他现在也算是老师的心肝宝贝，学校的小小风云人物了，有女生仰慕也是很正常的。他自己说，像他这么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有志少年，怎么会轻易为一些花枝招展的女生低下他高傲的头颅。Oh,my god！

其实要说我一点都不担心他有谈恋爱的迹象那并非真心，因为这种事往往都是家长最后一个知道的。但他总体来说依然是个单纯的孩子，而且招女生喜欢那至少也说明他确实有一定的人格魅力。我不是旁观者，也不是打击者，更不是拥护者。恋爱不是洪水猛兽，情窦初开的时光，想想就很美好。只是要懂得在正确的时间里做合适的事情，不能本末倒置。现在跟他细聊这种事，恐怕是杞人忧天，适得其反。等时机成熟了，再好好与他聊一聊。

如今再来回想三年初中生涯，真是心有戚戚焉。那是一段多么漫长而难熬的时光。我必须面对无穷无尽的签字，面对黑压压的题海，面对青春期孩子的各种焦躁不安和情绪反复，还要随时配合班级工作，以最大的耐心与包容来陪伴孩子渡过这段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是最艰难的时期。三年的时光啊，如此短暂却又无比漫长，孩子不知不觉地长高了，而我也悄无声息地白了头。

即便我自认已经渡过家庭教育最艰难的一段时光，我也不敢肯定，我是否迎来了鲜活敞亮的曙光。教育这条羊肠小道变数太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想当年，我曾有多少豪情壮志，希望能给予孩子一个相对宽松与快乐的童年，为此我在很多时候都变成了一个另类的标志，一个不折不扣的熊家长。可我依然不敢说，我的宽松教育一定是正确的。也许它无害，但利弊难定。因为我现在越来越不敢说，孩子，你慢慢来。到处是快节奏的学习氛围，框架已被固定，想突破藩篱，除非你敢拿孩子的未来作游戏赌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教育，尤其是江苏的教育，哪里容得下你慢慢来。

恐怕很多家长都与我一样，曾经信誓旦旦要给孩子一个快乐无忧的童年，到最后才发现所有的诺言与信心都只是一个笑话。因为你既不忍心孩子变成近视眼的学习机器，又万万见不得他们输在起跑线上。于是在所谓的教育观念上骑虎难下无比挣扎，在两难间找平衡，在夹缝里求生存。

孩子若慢慢来，恐怕在他睡得正香甜时，已然被人反超。可你若一味在孩子身后快马加鞭，恐怕孩子又会伤痕累累。有人说，教育，正在毁掉中国家庭的幸福。确实，假如你牺牲了自身对生活的热爱，把人生全部的重量都寄托在孩子身上，那么你又怎么会培养出快乐的孩子呢？

我们不过是天上的一弯明月，指引孩子回家的路，陪伴孩子渡过一个个转折期，温暖孩子那颗极度需要爱的小心灵。

除此之外，哪怕在教育的征途上走得再累再急，也莫要忘了，我们也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我们的步伐稳定了，孩子的步伐才会稳定；我们的心态良好了，孩子的心态才会良好；我们的能量满格了，孩子的能量才会满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