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字记录人间百态。
——彭斋
【一】
时至今日，我都恨极了那个女人。
当年要不是她把我拐走，我仍是个衣食无忧的大少爷，怎会被迫认土匪为亲人，为了谋生假意讨好？
还有那个女人，明明是父亲买给我的童养媳，竟然不守妇道，另嫁山匪。真是有伤风化！她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还晓得说服山匪送我去念书。
读书好啊，能读书我才能走到更广阔的天地。凭着一股怨气和不服输的念头，我一路读到高中，还能出国留洋。在国外，我接受了新进思想洗礼，学业未竟，我就悄悄回国，加入了某地下组织。
后来我因公被调派到某地时，竟然遇到我族亲。他抱着我，痛哭流涕，说当年若非那个女人趁乱拐跑我，也不至于使我们分别多年。说实话，起初我对他的说法持怀疑态度。但凡那个女人把我转手卖了，都还有点可信度，可她偏偏带着我吃了很多苦。族亲却说，都是苦肉计。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以便日后图谋我家宝藏。
是的。据说我家有个宝藏库，只有历代接任者才知。我当时年幼哪能知道?后来我回到山寨，再见到那个女人时，发现她脖子上挂着的项链有些像钥匙形状。我想起来了，这些年她几乎寸步不离。
本来我都不打算追究的。不知道哪天，山匪头子从哪儿听来风言风语，说她其实是我的童养媳，并不是姐姐。当着众人，他赶走了我，说我没骨气，靠女人度日。
我气极了，若非当年那个女人拐跑我，我又哪会沦落至此?打那天起，我开始暗中计划如何除掉这个土匪窝。
索性天助我也，正值当地政府严打土匪，我凭借对地形的熟悉，暗中献计。
那个女人和土匪头子逃到躲兵洞时，我只是想逼他们出来，才叫人放火。
没想到……
【二】
我终于成功。
大仇得报，我却没有感到丝毫快乐。
那个女人害了我一辈子，临了，还在我脑海中纠缠不清。
无数个日夜，我都会想起她。
想起她瘦弱的身躯，背着我在山里穿梭，挖草药。当年住茅草屋时，四处漏风，每晚她都会搂着我睡。她身上，总有股好闻的味道，具体是什么，说不上来。
尘埃落定后，我去拜别隔壁家好心的叔叔阿姨，早些年若非得他们帮衬，我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阿姨不肯见我。大叔瞧我跪在门外，叹了口气，问我为何恩将仇报？
好一个恩将仇报。
我将族亲告诉我的事一一道来，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为我这么多年的委屈，也为我遭受的误解。
岂料大叔甩手给我一巴掌，说我书读傻了，不辨是非。紧接着，他将那个女人当年如何临危受命，背着熟睡中的我钻狗洞逃生，又是如何艰难抚养我长大一一道来。
末了，他说，若非我被仇恨蒙蔽双眼，也不至于看不明白谁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人。
我不信，利用人脉探知到当年那伙土匪踪迹，询问他们是否认识阿娟。谁知他们恨得牙痒痒，说张老爷人精，竟然托个女人带走他唯一的儿子，留下张家血脉。不然，他们定要叫张家无后。
原来，那伙土匪本不是土匪，从前在我父亲手下做事，受了不少委屈，实在忍不住逃走。谁知我父亲不肯高抬贵手，竟然向官府报案，说他们偷走张家财物，他们被逼得无法，这才落草为寇。
我问他们，认不认得阿娟。
那人说，什么阿娟阿秀的，和他们无关。
从牢房走出来时，我遇到那个族亲，上前抓着他问，为何骗我。
族亲见我这反应，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仰天大笑，说苍天有眼！当年我父亲强掳人妻，如今他儿子落个众叛亲离，真是大快人心！
那一刻，我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原来……
原来，一切不过父债子偿。
可阿娟何其无辜？
我无法原谅自己，寻了处山寺，剃度出家。
从此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阿娟，若有来生，请许我能找到你，偿还你。
系列故事：
小孩哥《躲兵洞见鬼记》
阿娟《童养媳阿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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