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王鉷的抉择(一)
苍穹之上,最后一缕光已被黑夜吞没,长安城挨家挨户的灯火渐次熄灭,零星烛火微弱尚存。
任海川闭目盘坐于蒲团之上,左手执拂尘,右手捏着怪异指法,口中念念有词,似在诵念某种显灵符咒。窗外一阵秋风卷地袭来,震得窗棂嘎吱作响。
“任仙师可算好了?”王銲弓着身子,歪着头急切地问。
任海川沉默不语,只将拂尘一摆,双手登时交叉平放置于腹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方睁大双眼故弄玄虚道:“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啊!”
他整理缁衣,腰间玉佩轻晃。拄杖艰难起身后,一只粗短的手拦在他面前。王銲神情有点谄媚却又十分好奇,满脸紧绷,堆笑试探道:“仙师可有难言之隐?”
任海川沉默片刻,忽然目光灼灼,微微颔首。他在王銲耳边低语嘱托几句,便翩然离去。
王銲眼前一亮,似有所悟,乖乖地瞪大眼睛看着任海川,捂嘴不语。
秋风吹乱落叶。任海川见四下无人,便没有丝毫犹豫,撇下木杖,撒腿就跑。夜出奇安静,沉闷仓促的脚步声清晰回荡在平康坊的每个角落。
两个时辰后,王銲焦灼地用拳猛捶掌心,掌心旋即红成一片。“仙师怎么还不回来?”他暗自嘀咕,终于他再也坐不住了,霍然起身,扯嗓喊道:“王二!王二!”
一阵急促脚步声自门外传来。一个尖嘴细眼的仆人立于门口,颔首道:“小人在!”
王銲挥手示意。王二快步上前躬身:“二爷有何吩咐?”
“任海川离去多时,却迟迟未归,我心中着实不安。你速去他家去寻,莫让他跑了坏了大事!”
“遵命!”王二颔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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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破晓,平康坊笼罩在薄雾晨曦中。王二轻推任海川的房门,嘎吱一声。
房内靠墙处有一张缺腿案几,上面散落着生锈铜钱、缺角龟甲和积灰谶书。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香火混合的怪味。
王二干咳一声,捂住口鼻,正欲退出,忽见窗棂闪过一道强光——一口宝剑挂在窗旁灰墙上,十分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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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海川静卧在地,一动不动。秋风拂动他唇边两撇胡子,与周围杂草一同摇曳。只是那胡子并非黑色,也非绿色,而是红色。
“是血!”韦会负手而立,紧盯尸首。他目光一沉,随即扬声道:“仵作呢?快来验尸!”
仵作仔细查验后回报:“韦大人,死者除脖颈处有一道细长伤口外,周身无伤。应是死于一剑封喉。”
“一剑封喉!”韦会重复道,打量尸首良久,闭目沉思后吐出一口气,笃定道:“死者随身细软皆被洗劫,怕是先夺财再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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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酒肆中,胡姬所售三勒浆一抢而空。邢縡拨开人群,发现酒已售罄。他顿时满脸通红,一脚踢开前方买家,挥拳击碎一只白玉酒壶。
“哪个没长眼的敢踢我!害老子刚买的三勒浆洒了!”王銲捂腰呻吟,怒火中烧。
“是你爷爷我!”邢縡叉腰高喊,腰间蓝田玉佩熠熠生辉。
王銲定睛一看,浓眉紧拧,一把扯住邢縡衣领厉声道:“这玉佩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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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韦会垂手沉思。韦夫人温声问:“老爷为何事挂心?”
韦会双眉稍展:“并非忧愁,只是疑惑。”
“疑惑?”
“今日发现一具尸首,恰巧我认识……”
“是谁?”
“曾与王銲往来的方士!”
“有何往来?”韦夫人好奇道。烛光映在她白皙的脸上,更显红润。
韦会目光闪动,嘴角掠过一丝讥讽:“只是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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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銲一脸真诚地望着任海川:“仙师仔细瞧瞧,我可具天子之相?”
“天……”任海川欲言又止,“这……贫道看不出……”
“还请仙师细看!”王銲拦住去路。任海川无奈,低声道:“此卦需用法器,法器尚在寒舍。请容贫道两个时辰,届时自当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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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夫人闻言一惊,急以手帕掩面,拭去惊惶。
“所以我推测,任海川突然被杀,其中必有隐情……”
树影摇曳,映在窗棂上,显得诡异。婢女翠喜提着灯笼在院中等候。她衣衫单薄,冷风中不住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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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子时,韦会收到王府请柬。原来王鉷新得一件夜间发光的奇珍,特邀共赏。爱宝心切的韦会欣然前往,一路想象那发光宝物。
通往王府的路似乎格外漫长,韦会在马车中不觉沉沉睡去。
天亮时,他颈间一阵剧烈的酸痛,耳边传来妻子声嘶力竭的恸哭声。他睁眼一看,妻子上气不接下气地伏地哭喊道:“老爷啊!你为何如此狠心,竟突然弃妾身而去,没了你,妾身可怎么活啊……”
韦会见状,一阵酸楚油然而生。“夫人!”他轻声呼唤,伸手相扶,却发现双手竟直直穿过了韦夫人的身体。
他摸了摸颈上勒痕,疑惑地扭头,看见房梁上悬挂的尸身,恍然道:“原来我已自缢身亡……所以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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