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一生经历很多,他小时候家里很穷。爷爷身体不好,靠奶奶一个人维持着全家人的生活。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将来难以娶到媳妇,奶奶果断地给儿子抱养了一个童养媳。
逃难途中,奶奶又生下了一个男孩。她觉得自己肯定没能力养活这个孩子,就丢下孩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可我父亲求奶奶别丢了孩子,自已已经十三岁了,一定会帮母亲养活弟弟。于是奶奶又回头抱回了孩子。
父亲小小年纪就和奶奶一起挑起了家庭的重担。但兵荒马乱的,家里本来就穷。这个孩子将来肯定也娶不到老婆。三年后奶奶又去抱养了一个童养媳,家庭的担子更重了。好在父亲那时已经十六岁了。他成了这个家的主力军,和奶奶一起抚养着三个弟妹。
终于盼到四九年解放了,工人农民翻身当家作主了。父亲入了党,紧跟着共产党,投入到新中国的建设中。没过几时,他进入了一家大型国企。带着滿腔的热情,他投入到工厂的技术革新中。从普通们工人,一步一个脚印地成为了大厂的领导。他介绍入党,一手提拔的青年干部,后来成了上海市副市长。
父亲后来也去市里工作过五年,虽然他很努力,也几次去进修过。但毕竟从旧社会过来的穷孩子,没识几个字。新社会里,他的文化程度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毕竟还有局限性。用他的话说,能有现在的能力,全靠自已的努力。对于现状,自已够滿足的了。
退休后,他回到了家乡。但他一在还在发挥余热,帮助各个乡镇办企业。还是热情高涨,很少回家。他党得自已的生命不属于自已的,是属于共产党的。沒有共产党,就没有他现在的自已。这就是他们那一代共产党员的觉悟。
直到七十岁了,我哥劝他别再辛苦了。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该享享清福了。在我哥再三的劝说下,他才回到了家里。
可二年后,他的双脚渐渐的不能行走了。后来的好多年一直坐在家里,一直闲不住的他。突然一下子不能出门了,这对他太残酷了。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失落,再加上我母亲的突然离去,他更寂寞了。
我母亲去世时,虽然他双脚不能走,但所有丧事还都是他安排的。母亲死后不久,他的脚慢慢地能站立了。后来竟然能走上几步了。全家人都为他而高兴,大概是母亲在保佑他吧!
可过了几个月,一天我哥嫂先让他吃好,然后到后边老屋吃饭去了,他一个人坐在新屋的阳台下。天突然下雷雨了,他看到哥做的酱瓜晒在场上。情急之下,他竟忘了自已的一双病腿。一下子站立起来,想去用盖子罩好。
就这样一下子摔到了,等哥嫂吃好饭出来,他已经倒在地上一会了。当时并不知道摔得这么严重,把他扶到了床上。
过了二天,我买了些东西去看望他,才知道他摔了跤。一看,发觉不对头,马上和哥把他送到医院。一检查,才知道是股骨折。就办了住院手续。
哥觉得,年纪大了,这么大的手术太痛苦了,还是保守治疗为好。于是我去买了牵引器,康复医院有护工的,我们姐妹俩白天也轮班看护。哥在乡下,但一有空也马上过来。
病房间六位老人,很少见到有子女来看望,有几位老人的子女,我们一次没见过。老人们都羡慕我父亲,三个子女不间断地守护他。我和妹妹心痛他们,总是分东西给大家吃。
可就是这样,才晚上离开几小时,我父亲的手还是被护理捆在床上。早上我去一看,手挣扎得发青。护理一见我,主动地来收错,我也不能再难为人家了,一句都没说她。但边上一位老人,手捆在床上几天,竟然都忘了松开,可想而知这医院的护理情况。
一天上午我去,医人都在量体温。我见一护士拉开我父亲被子,就在被子上拣起体温表在看,其实肯本没测出体温。我去找了主任,才算重心叫人来量,一量在发烧。
后来突然不明不白通知我们,病人病危了。等全家赶到医院,医生正在进行抢救。马上通知我四川的叔父,视哥为父的叔父,火速乘飞机回上海。等他赶到,哭叫着哥,我父亲的两滴眼泪,从眼角挂下,一会就断了气。
大家分队去办事,我一个人留在父亲身边。我抱着父亲不放,发现他的病腿往外斜倒着,随我怎样都拉不直。因为父亲属软尸,所以没法定位。我就这样一直护着他的腿,直到大家到来后,我才放下。
把父亲弄到家里后,我和哥亲自为父亲擦身换衣。我抱着软软的父亲,给他翻身,哥为他擦。我总觉得父亲可能没死吧,本来身体怎么会这么软。哥劝我说,别梦想了,肯定是死了,有的人死后尸体是软的。
母亲去世半年,父亲就抛下我们,到天堂去找母亲了。叔父伤痛之极,坚持也要给我父亲都一天道场。他觉得自已从来就是把哥当父亲的,这个家有今天,全是哥的功劳。大家就随了他的意,年近七十的他,用作为儿子礼节,整个道场无数次地跪着。
对于父亲的死,虽然全家都觉得他死得不明不白,有点冤。但善良的我们,也没说半句话。半年后,对于父亲的死,可能医院内部有人觉得有疑,来人调查全过程。
但既然当时我们就没去找他们的麻烦,死了的人再怎样,也难以复活了。何必再去为难活人呢,人在做,天在看。最不心安的是,莫过于做了亏心事的人,这就足够了。奶奶历来教导我们要与人为善,全家人永远以奶奶为榜样,严有律己,宽以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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