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河

一

再也没有另外一座城比这座城更加中国化了。有悠久的历史，符合中国人自诩的源远流长，因此又有深厚的文化内涵之说。更加古典而且更加令中国人引经为自豪的更加令外国人仰慕的是这座城的周围仍然而有一条外城河，这也成了这座城市招引外来游人的一个法宝之 一。

为了适应社会 的发展，为了更加快地发展这座城市的旅游业，市政府花大力气把这条十分落伍的外城河包装的十分现代化又十分古典化。河边柳树成荫，随风荡出她们纤纤细手抚摸那雕刻了许多花纹的石栏杆。于是现代人通常认为这是最具古韵最浪漫的场景了。

我和何浪来到外城河边，是在一个美丽的黄昏，太阳正在西沉，河水映出血红血红的波光，让人眼光也发红。岸上驻足着许多游人，有的姿态优美地伏在栏杆上，伸着头想要和太阳接吻的样子。还有许多情侣在岸上的条凳上相拥着不时传来“叭叽叭叽”的声音。

何浪咽了咽了唾沫，随口骂了一声妈的，双手便也扶在栏杆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河对岸的景物和河中过往的船只。我则双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哼着一首流行歌曲，很夸张地抒发着我的感情。河水被感动得闪耀着绚烂的光芒。我注视着对岸木塔上挂着的红太阳，心里高兴得要死，唱歌的声音又提高了好几分贝。

“行了，行了。”何浪烦躁地对我说，“你去对那些女人抒发吧！”

"喂，色狼，又想女人啦！千万不要当‘楷子’哟“

“滚一边去！”何浪朝我胸前捣了一拳，很生气的样子，河风吹乱了我的头发，真像一只发怒的公鸡。

我们没在说话，傻愣地看着河边耸立的高楼大厦。

第一次见到河浪时也几乎是在这外城河边，那是一个晚上，周围车辆喧嚣的声音渐渐消逝，外城河所包围的城市灯火正辉煌。我那天因工作上的一些小事心里十分不舒服，所以像幽灵一样在外城河岸上游走。当我有一种想坐的意识在一张石凳上坐下时，我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当我侧身向左望去的时候，只见一个头发脏乱且又长和我一般大的的男人正在猛烈地向自己的身体内注射液体。刹好间，我看到了一个只有在武侠小说里才能看到的场面。

我又惊又喜地看着他。

他喝了一会儿，嘴时里“呜呜“地叫两声，这让我明白这是一个有心事的人，并且是个有心事的男人。路灯拉出我和他狭长的影子，我的影子恰好映在他身上，但他丝毫没注意到我。突然，他疯了似地把酒瓶往地上一砸，“啪”，清脆而又响亮，破碎的玻璃四处飞溅，一个完好的瓶子就这样被糟蹋了。我正在为那只酒瓶可惜的时候，他却想也没想地跳进了河里。

我心里猛地一惊不起，糟了。看来这人受的挫折不轻，跳河自杀了。

于是，我用我浑厚的声音像狼一们嚎叫：“救命呀！救命！”河岸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我咬了咬牙，也朝河里跳去，跳下去的第一感觉是河水比较凉爽，比较舒服；可第二感觉是我突然想起了我还不会游泳。于是，我又开始狼嚎：“救命呀救命！”

就在我即将沉没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只有力量的手托住了我。到岸上，我吐完肚子里所有的脏水，我才认出救我的人居然是那个酒疯子。

那人见我回了神，调侃我：“河水的味道怎么样？”

我早就从心里把他骂开了，现在更是火上浇油，我大骂：“你这个没人性的疯子。。。。。。”我又被一口脏水呛住了。

他沉思着望了我一会儿才说：“你这个也真是的，我只是想跳下河，凉爽一下，解解闷呀！”

我一听，差点背过气去，脏水噎得我咳嗽连连。

好一会儿，他作自我介绍：“我叫何浪。”我听了，却总是认为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只狼，所以后来我也常常把他和各种各样的狼联系起来。比如：色狼、中山狼、大公狼、人狼等等。反正难听的狼都被我叫遍了。

从那以后，我和他便成了一对不能分开的的朋友，可谓臭味相投。他在城郊的一家经营状况不是太好的工厂当技术工人，工资也不是太高，但也够他胡花了。

后来他才告诉我，那天他去河里洗澡是因为他失恋了。其实根本没有恋过，人家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只是利用他的金钱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直到那天，他对突然看见自己所谓的“马子”正在与别人亲热的时候，他简直有些发疯，心里直滴血。

于是他晕头晕脑跑到河边喝酒，遇到了我，演了那滑稽的一幕。他不是本地人，喜欢到处流流浪，到过许多城市，走过很多路。最后来到这个小城时，他喜欢南方水乡烟柳重重的味道，就再也舍不得走。

二

我和何浪在河边呆了好久，夜已渐渐深沉。

何浪提议我们支提两瓶酒在外城河狂饮时，我高兴得直跳了起来。因为这让我想起很多事情，并且只有我和他这样浪漫的人才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不久，我们便在外城河狂饮起来，并且吆喝着。那种痛快的感觉。

我吐了两 口酒气，粗声粗气的何浪说："吊眼狼，我们又去河里洗澡，怎么样？"

何浪用手拍了拍我的脸，摇晃着身子说："你还嫌命长呀！"说完又是一阵怪笑。

我用脚蹬了他一脚，很不服气的样子，说："我，我还真不想活了。"我转身就想跳河。

何浪一把拉住我，难看地笑着说："你醉了......。哈哈.....你醉了-----！"

我想了想，头又昏又胀，夜风冷冷地拂动着我的头发，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摇晃，外城河醉了，这座城市醉了，整个世界都 在我眼中迷离。我说："我没醉。"

何浪摇晃着站起身来，把手中的酒瓶扔出老远，然后是清脆的响声，于是我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何浪的情形。那种情景促动着我也有一种要破坏瓶子的冲动。

我拿起一个瓶子像投炸弹一们就朝附近的一个窗子里咂去。"噼哩啪啦"响了好一阵，我有些得意地对何浪说："怎么样？比你响！"

我话音刚落，就看见那一幢房子里冲出两三个五大三粗的的汉子，手里操着家什朝我们奔来，我和何浪吓了一大跳，酒也醒了一大半。何浪忙把剩下的几个瓶子朝他们扔去，然后我们便像两只疯狗一样疯狂地逃跑，后面的喊叫声络绎不绝。我们毫无方向地乱冲，估计撞倒不少老人小孩。

我俩仍然疯狂地跑了好久，才发 觉后面已经没了追兵。我和何浪便停了来，相互对望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抱在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周围闪烁着各种各样的霓虹灯，周围的行人像欢迎外星人来到地球上一样地看着我们。

"你们干吗？"一声怒喝把我们的魂都吓跑了，抬头一看才知倒霉了，碰上了警察。

我和何浪几乎同时无奈地拍了一下大腿。

等到录完了口供，关押了好几个小时后，已是第二天的上午。一直到下午我们才被我们的老板保了回去。我们的老板对我们骂骂咧咧了好长一段时间。由于何浪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他老板还扬言说如再犯就炒他鱿鱼。我却装了一回龟孙子，真他妈晦气。

有一天，何浪突然给我打电话，兴奋地对我说 他外城河等我,并且说要干一件世界上最伟大的事，我几乎被他那种狂热的情绪所感染，恨不得马上扔掉手上的工作。

跑到河边，何浪兴奋地对朝我招招手，然后又神神秘秘地指着远处的一对正在亲热的情侣对我说："看见那个骚货了吗？他妈的那就是玩我那个女人，我今天非要......"

我一下子明白了，眼里一下子放出贼亮贼亮的光芒。我估计那时我的眼睛肯定是有史以来最有魅力的时候了。我常常回想我那时的眼神与脸上的表情，并渴望再次捕捉到，但都 因没那么刺激的催化剂而让我懊恼。

于是我和何浪流氓似地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何浪先发制人扭住那个男的，然后我使出我全身的功力用最卑鄙最下流的拳掌腿法一齐揍向了那个臭男人。

那个女人在那边哇哇大叫,说："何浪，我认识你！"

何浪气急了，一下子放了那个男的，那个男的像一条死狗一样瘫了下去。何浪跑到那个女人面前，"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竟然把那个女人扇飞了出地去，"扑嗵"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我被 何浪的耳光打法惊呆了，我真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带个相机记住那生动的一刻。后来我一直向何浪讨教耳光打法，何浪总是莫测高深地说："没什么，没什么。"

我们把那对臭男女揍了一顿，心情无比的痛快。于是又提了两瓶酒找了一个地方狂饮，我和何浪嘻嘻哈哈好长一段时间。一直大叫痛快，不一会儿何浪痛快地醉了过去，舒舒服服地摆了一个大字躺在石凳上，我则坐在地上，靠着石凳，眼睛迷离地望着外城河。

各种各样的垃圾在河水上小心地回旋飘荡着，偶尔过往的船只会打散原有的平静。从城内引出来的几处下水道正肆虐地向外城河注入营养液，和着原本清澈的河水缓缓地向前涌流。

"妈的！这就是生活！"何浪突然胡乱地喊了一句。

三

第二天，我一到公司，我就被带到了警察局。在那儿还看见了何浪，更气愤的是还有那对狗男女。

经过一番好说歹说，最后还是说要关我们半个月，妈的！失去自由我简直要疯了。那也可能是我这一生中感到最耻辱的事情了。于是在关押所里我漫长地从一数到了十五。数到十五我也就出来了。

何浪一出来，他老板早在半个月之前就把他炒了。于是何浪学会了像城市里的无业从员一样在外城河边痛苦地漫步。何浪在城里城外转了近半个月，仍没找到的工作。于是约了我在外城河见面。

我和何浪久久地 靠在栏杆上，沐浴着清爽的晚风，看太阳渐渐地没没。

何浪突然对我说："我想我还是离开这儿吧！"

我有些急地对他说："中山狼，你可要想清楚，工作的事儿可以慢慢来呀！"

何浪异常平静，他拍了拍我的肩什么也没再说，我知道他 已下定了决心。于是我跟着他一样沉默，看星星怎样探出它们的眼睛，看夜怎样深沉。

我知道何浪到过很多城市，有过很多经历。他知道自己的方向与人生活法，他满以为这儿的发达和这儿水乡的温柔会给他人生的归宿。可这座城市早已被物质充斥，许多人像游魂一样根本无法找到自己的归宿。所以我和何浪放荡不羁玩世不恭地活在这座城市里而这座城市根本就无法地去包容。

过了好一会儿，我们又选择了我们以前的麻醉方法，我俩喝了干，干了喝，喝了哭，哭完了又笑，又唱。外城河里的船驶向它就应该去的方向......

何浪走了。

外城河却依旧平静地向前涌动，一点儿没觉察出她所包围的城市人又少了一个或者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