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慈悲

八月八日，江某人生日，是个好日子。

四点十五分出发，四点三十分，天色尚暗，204国道，车灯照着一中年男子在慢车道中央拦车。

我总是来不及，我在赶途，将一批货物送到岛上，但我犹豫了一下，天下骗子众多，万一他不是呢?谁没有过在异乡孤苦无助过的辰光?特别是在这样的凌晨。

我点了刹车，靠边慢慢停车，他从后面追上来绕到我旁边，很焦急的样子，用苏北口音说着我几乎听不懂的普通话，好象是家里出事了，要搭车上海去。

我并不想弄明白，也不想让车在非机动车道上多停几秒钟，徒增危险，便示意他赶快上车。

我无所求，所以他骗不到我什么。

但是他一直没说话，不久就开始不停抽泣，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说昨夜儿子在青浦玩，淹死了，尸体还没捞上来，他的滨海话真难懂。我耐心告诉他上海也不小，青浦嘉定松江奉贤南汇等等，我去崇明，和青浦不顺路，前面快太仓了，你下车重新拦一辆车吧！

他坚持着说，只要到上海就可以了，有地铁的。

我不想和他争论，上高速。他没再说话，也没递带迷幻药的烟或饮料与我，更没开口求助或拔刀子抢劫，我准备好应付的招数没派上用场，倒是他不停地抽泣让我略微心烦。

到服务区，我停好车，告诉他这已是上海地面了，他抬头说到上海啦，眼神畏缩，粗糙的手上有几处疤痕，是干活的手，我没忍心告诉他，在这样的清晨，从朱桥到青浦，还麻烦的很，只回答说到了。

他急忙把随身一个有点旧的布包拉链打开，又说我听不懂的滨海话来，象是要取钱给我，我连忙摇手，带有了不耐烦的口气说不用不用，你赶紧下车赶路，我也赶时间呢！

他打开车门，好象在说感激的话，我对他说，保重。

我往东行，面朝大海时，我想，如果他的儿子真到了天堂，愿他节哀，世界那么忙碌，我来不及慈悲。

对了，江某人生日，昨夜还和他一起喝得酒，我在天空用流行写下“江”字的三点水，那祝福的话语，也就省了吧！

来不及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