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7)花边城
“你们猜,我提到想和小茜离婚,咱妈说什么?”洪奎斜着眼扫视伯爵、明歌、阿达和丽薇。当这四个人都巴巴地看向他时,他却不说了。
如今,毓秀和洪奎相继离世,他俩关于洪奎要不要离婚的事情,当初是怎样谈的,也和他俩的生命一起化作了尘烟。
明歌知道毓秀对离婚很恐惧,否则她不会和丈夫一直维持着不幸福的婚姻。估计儿子要离婚,毓秀是持反对意见的。但她究竟是如何跟儿子说的,真是难猜。明歌看到洪奎看过来的凌厉的眼神,觉得毓秀的话没准儿与自己有关,否则为什么洪奎这样恨她呢?
明歌不愿意让毓秀去世后还担着儿子的抱怨。她把毓秀念叨给她的话说给大家听。“咱妈说她担心大哥和明明在一起过不好。明明比大哥小7岁,没工作,得靠大哥供养;明明有个十多岁的儿子,以后就业、结婚都得大哥操办;明明虽说和前夫离了婚,但前夫也年轻,离的不远,万一藕断丝连,她怕大哥吃亏。”
明歌没说毓秀的另一番想法。洪奎与小茜结婚十多年没孩子,问题出在洪奎身上,洪奎离婚马上就可以和明明结婚,而小茜离婚后立刻成了没个一儿半女的中年妇女,让毓秀觉得对小茜有亏欠。离婚就得分财产,虽然他们小家庭的收入大部分来源于洪奎,可分财产时是按夫妻共有财产来分隔的,儿子打拼多年挣得的钱要分小茜一半,毓秀觉得不合适。
明歌能感到毓秀的心理矛盾,她一方面想支持洪奎的打算,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样做不对。她总是找明歌商量,明歌就扮演了评判的角色,明歌评判的结果总不能令毓秀和洪奎满意,于是毓秀的烦恼和洪奎的失望都指向了明歌。
明歌觉得毓秀的心理处在变化之中。洪奎常常带明明去父母家嘘寒问暖,同时在家人面前不停地说小茜的缺点。他跟父母说小茜一点不关心他,只管乱花钱;他跟兄弟说小茜不检点,在外面和别的男人乱搞。明歌用话点了小茜几次,但小茜坚持相信自己的老公是最好的,让明歌没有办法。
毓秀有一次对明歌说了一句话,让明歌很伤心,她说:“你大哥说你是不是更年期呀?”按明歌对毓秀的了解,那句话不是她编出来的,但她能对明歌说出来,说明明歌确实给她带来了麻烦。如果确实如洪奎所说,小茜对明明的事情是知情的,她还参与这事儿干嘛?人家小茜对此都不在意,自己在这其中管什么正义不正义呢?
但是,伯爵和明歌都难以接受的是一家人对小茜撒谎。有时明明前脚走,小茜后脚来,偶尔明明和小茜还能撞上。对这样的情形,毓秀躲在屋里不出来,阿达跟小茜说明明是洪奎的女同事。明歌心里很别扭,如果真的清清白白,那就大大方方地介绍,为什么要打马虎眼呢?于是,明歌去看毓秀的频率降低了。
明歌不怪毓秀,她年龄大了,一辈子过的都是不幸的生活,在婚姻关系上尤其不幸,她能给儿子做什么主呢?洪奎都人到中年了,离不离婚为什么要问别人呢?问父母不是给他们出难题吗?处理自己的私生活为什么还要带上别人呢?
儿女、后辈都希望父母、前辈给自己生活上的指引,好像父母、前辈应该并有能力这样做一样。可是自己过着不幸生活的人怎么能给别人关于幸福的开示呢?他们要是懂得幸福的道理,他们自己不早就过上幸福的生活了吗?何苦在生活的泥潭里挣扎呢?
那时明歌还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对毓秀和洪奎的关系,洪奎和兄弟们的关系和洪奎处理自己私生活的方式很纳闷。她认为私生活就是自己的事情,与别人一点关系也没有。父母没同意,她就和伯爵结了婚;不想和伯爵过了,她就与伯爵离了婚;后来与伯爵感情上有缓和,又办理复婚。这些都是自己的主张,这些事情她不问别人,只问自己。
在丝城住的时候,明歌提出和伯爵离婚,伯爵有些意外,但看明歌坚决的样子,只好同意。
如果过得好,谁愿意离婚呢?这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那个不祥的预言。那还是在棉城明歌和伯爵如胶似漆的时候,他俩有一次逛庙会,遇到个算命的,鬼使神差地卜了一卦。卦上说他俩在婚后十年时婚姻会遇到阻碍。如今结婚12年,他俩的感情危机已经有2年多了,这不印证了当年那一卦吗?
无论是命中注定还是其他原因,反正明歌想抖落掉所有麻烦,过一种新的生活。明歌讨厌伯爵的那帮朋友,伯爵总和他们一起抽烟喝酒说大话。伯爵越来越钱钱钱的,一点书都不读,生起气来还摔东西。伯爵认为自己好好过日子,不在外面拈花惹草,就是好男人。哪个男人没有点应酬,抽烟喝酒算什么毛病?伯爵觉得明歌太矫情,要求太高了。
导火索是明歌的父亲去世。明远毫无声息,明仲只能扮演一个参加者,办理父亲丧事落到了明歌的肩上。明歌那时和伯爵本来已经处于冷战的状态,但此时不得不开口和伯爵商量,因为伯爵一直管理着家里的财务。
“我一分钱没有,钱都买房了,买房还不够呢!”伯爵振振有词。他们确实刚买了一套房。
“可是我爸去世了,丧事得办。”明歌咬着牙说。
“那我没办法,谁让你爸死的不是时候!”伯爵随口一说。
“吱——”刹车片发出嗤出火星的声音。
“下去!”明歌停下她正在驾驶的轿车。她再也不想看到身边这个市侩的嘴脸,只想用这两个字结束他们的关系。
伯爵乖乖地从副驾驶座上打开车门,下了车。
明歌一生都感念她那时候的同事,那些同事资助她、帮助她办完了父亲的葬礼。
父亲去世后,明歌征求文君的意见,问她以后打算如何生活,对自己的养老有没有打算?文君说她还不想和儿女一起生活。明歌知道文君一直看不上伯爵,话里话外总有轻慢的意味。伯爵也容不得文君在自己家里颐指气使,文君不可能与伯爵在一个屋檐下和谐地生活。
于是,明歌打定主意与伯爵离婚。她不要和这样的男人生活,也想看看文君的反应。从她和伯爵结婚,文君就盼着他们离婚,真离了,文君会怎么看呢?
伯爵哭了。伯爵说自己错了,央求明歌不要搬出去。因为有晴子在,明歌还没想好怎么和晴子说,就暂时和伯爵在一套房子里分居。离婚协议写的是晴子归伯爵,他们还有另一个协议,明歌什么时候想要晴子,晴子就归明歌。明歌想换工作、换住处,安顿好了再接晴子。
文君看到明歌的离婚证,沉吟了一会儿,把离婚证交还给明歌,淡淡地说:“我觉得,能不离婚还是不离婚的好。”明歌以前就设想过,如果自己落魄了在街上遇到文君,文君会怎样对待,她设想的结论是文君会装作不认识她。明歌看到、听到文君的表情、言语后,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的这个设想,其实自己的生活与文君毫无关系,当年文君到明歌的单位和住处去闹,逼着明歌离婚和打胎只是她觉得女儿给自己丟了人的反应。
花边城到处都是繁复的装饰,令人眼花缭乱,令人看不清事物的本来面目。花园里花团锦簇,可是花枝上有密密麻麻的小虫在啃食茎叶,不日花就会枯萎。巴洛克风格的殿堂里人声鼎沸,人和人看似亲密无间,但谁能分辨出热聊的话哪句是真,那句是假?
明歌渐渐意识到,不能把表面的现象作为判定事物的标准和做决策的依据,而应该探寻更深层次更本质的东西。正巧明歌得到了一个到外地工作的机会。明歌和伯爵认为两个人暂时分开,都冷静冷静,反思反思,可能对彼此都好。
在花边城住的时候,他俩又复婚了。办理复婚时,民政局的那个工作人员很有趣。他要来他俩的离婚证,看完后又还给他们,说:“你们拿回去做个纪念吧!”那两张离婚证上有两张阴沉的脸,伯爵泪湿的双眼,明歌决绝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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