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

面子

多年前才修建新湖公园的时候，在湖的西南角建了一个喷泉。才建成时喷了一段时间的水，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喷过。

晚上路过新湖，远远地听到音乐声。以为是大妈们的广场舞曲。走近才看清是随着音乐声喷涌而出左右摇摆、在空中形成各种图案的喷泉。周围围了很多人，有爬在栏杆上拍照的，有站在台阶上录视频的，还有干脆拿来旁边生意人的马扎，坐下来静心欣赏的。

走过马路，感觉鞋子里带进去一粒沙子。到了湖边台阶，坐下来一边欣赏音乐喷泉，一边慢慢地解鞋带，倒出鞋里的沙粒。

这个动作让我想起老家的婶子大娘们坐在门槛上，脱下脚上的千层底布鞋，在门槛上磕里面的沙土的情景。

如果搁在以前，我想自己是不会实打实地坐在地上来做这件事。我会找到一棵树，或扶着公园门口的假山，确定没有妨碍别人，也没有人注意到我时，站着倒出鞋里的沙子。

从小，我就是一个极害羞极要面子的人。在人前不敢说话，终于鼓足勇气说上个一句两句，企望着别人都认同。如果有人不理睬不附和，甚至提出异议，那脆弱的自尊心就很受伤，觉得不受重视，抱怨别人恼怒自己。

记得有一年和母亲去小姨家，吃饭的时候说到父亲。小姨问母亲父亲是不是快要退休了？母亲还没有回答，我抢着说还有两年就到了。

母亲诧异地望着我说你父亲到明年才五十五岁，怎么还有两年就退了？你听谁说的？

我立刻满脸通红，说我那次听他说过，就是还两年。

或许父亲无意中提到过有内部退休的事，我当作他要正式退休。但被母亲疑问让我觉得会被小姨一家人当作经常说谎话的孩子。那时巴不得父亲两年后真的退休，来证明我没有说谎。

还有一次是二十多年前，堂妹要去县城照订婚照，没有出门的衣服穿，就把姐姐的衣服借去穿上一天。

那个时候都穷，姐姐上下班也就那一件出门衣服。那天正赶上她上夜班，傍晚她回县城上班，在路上和堂妹把衣服交换过来。

那天和堂妹在一起的还有她的未婚夫和一个媒人一个堂嫂。在他们的注视下，堂妹坦然地脱下外套，和姐姐换回衣服。

这件事如果换作我，我打死也不会借衣服去照什么相。在这么多人的眼前，被人知道身上的衣服是借的，我觉得一辈子都没有面子。

现在想来，这些年处处要面子，做什么事也是先想到会不会被别人说，会不会丢了脸面。可怕来怕去，又留得下多少呢？

记得去年有好长时间没有去广场跳舞，再去时问朋友有没有人打听过我。朋友说除了我们几个人记挂你，别人谁关心你来还是不来呢？

别以为你努力维持的自感良好的形象会受别人瞩目，除了亲近的几个人，谁还会关心你，想到你。

活到现在，才明白“坦然”才是最好的活法。坦然地说话，坦然地做事，心境坦然，也就无牵无挂、平和温厚，也才能真正享受生活，过好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