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诗意

美国影片《Paterson》讲述了一个公交车司机、一个梦想家女友和一只斗牛犬的故事。平凡普通的小人物，单调乏味波澜不惊的生活，像极了你我。日复一日，平淡无奇。日光之下，并无新事。能有什么新意呢？连烦恼都是细密琐碎的，鸡零狗碎，一地鸡毛。男主人公的哥们，人届中年，时常抱怨，无非老婆吵着要度假，孩子要交学费，亲戚要结婚份子钱，自己要还房贷，背上还起了一片湿疹。生命是一袭爬满了虱子的袍。面对哥们的反问:‘’你过得怎样‘’？男主人公总是寡淡回应一句，‘’还好啊‘’！是不敏感，是无所谓，是麻木，或者只是安分知足。

他，每日晨光熹微的时刻，在爱人的臂弯和亲吻中醒来，听她诉说美妙甜蜜的梦境。固定的上班时间，刻板的工装制服，重复的行驶路线，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听乘客无聊的攀谈，街头巷尾寻觅灵感。午餐是简单的便当。流水如瀑，桥下独坐，放空思绪。偶尔突发小状况，汽车抛个锚，就算是生活的小插曲了。没有手机，也没觉得多不方便。跟世界保持距离，并不影响参与世界的方式。唯一的消遣，是晚餐后遛遛狗，去小酒吧喝一杯，跟老板及相熟的客人聊会儿天，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做一回见义勇为的英雄，夺下欲自杀之人的假手枪，宽慰下失恋的人，也算人间温情。他对人、事、物洞察细微，酿成的感受，跃动的灵感，一一入诗。

他之所幸，是有个爱他的女人。与之相对度日，默默支持呼应，相互夸赞欣赏。她对他，柔声软语，温存呢喃，肌肤之亲，抚慰鼓励。她费尽心思，在生活的粗糙底子上绣花。她宛若视觉风格艺术家，剪裁窗帘，粉刷墙壁，变着花样准备晚餐，努力营造新鲜感。她梦想通过一把吉他，摇身变作风格独特的乡村民谣歌手，或者通过烘培开启主妇创业之路。她怀着纯真的热情，亲手做的甜点在周末市集大受欢迎，小赚几百块拿来小小奢侈一下，一起出外用餐，一起耐心看完一部黑白老电影，讨论下故事情节。如此平凡，却又如此幸运。

诗有什么用呢？因着是杰出诗人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故乡的缘故，小城氲染了诗的气质和风骨，潜藏在人的心里。秘密日记里的一首首诗，是男主人公疲惫生活的梦想，庸常生活的点缀，带来慰藉、寄托和希望。宝贝般地珍藏，怯于与世界分享，却一时疏忽，被自家的斗牛犬撕得粉碎。过往的字句文辞，如同写在水上，水过无痕。又机缘巧合，被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鼓励，复拾笔端。生活总要继续，重新开始。

冗长生活自有诗意，绝望关头蕴含新生。平凡小人物的平淡生活，向细微之处寻欢，耐人寻味。总要有一种精神化的活动，使人耽溺，乐此不疲，从日常中抽逃解脱出来，对抗巨大的生之虚无。

过最普通的日子，写最优美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