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裹着初夏的凉意漫过来时,我正走在熟悉的巷口。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又在转角处骤然缩短,像极了那些来了又走的人。“我,终究只是一个过客”——这句话毫无征兆地撞进脑海,像一片叶子落在平静的湖面,荡开的涟漪却久久不散。
小时候总觉得日子是块密不透风的锦缎。奶奶的蒲扇摇着夏夜的星子,哥哥会把刚摘的桑葚塞我兜里,紫色的汁水染了满手,我们却笑得直不起腰。那时以为这样的时光会永远续下去,就像院门口的老槐树,每年都会抽出新绿。直到后来,哥哥去了南方读大学,奶奶的蒲扇再也没摇过,我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第一次明白“相聚”原来藏着“告别”的伏笔。
如今家人散在千里之外的城市。每次视频通话,妈妈总会把镜头转向阳台的花:“你去年种的月季开了,我每天都浇水。”爸爸在一旁插话说:“你妈昨天还说,要是你在,肯定要摘一朵别在头发上。”我笑着应着,挂了电话却对着天花板发呆。他们越是惦记,我越怕下一次相聚。怕见他们鬓角又添了白发,怕餐桌上的菜还是我小时候爱吃的模样,怕走的时候妈妈站在路口,直到我的车拐了弯还不肯回。那些浓得化不开的牵挂,竟成了重逢时轻轻压在心头的重量。
也有过一些人,曾与我并肩走在某段路上。大学时的室友,我们一起在图书馆抢座位,在雪夜裹着同一件大衣回宿舍,她失恋时抱着我哭,说要做彼此孩子的干妈。可毕业后她回了老家,我们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去年冬天,她说“这边下雪了,你那边冷不冷”,我回复“多穿点”,之后便再无下文。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相遇时热热闹闹,走远了,便只剩各自延伸的轨迹。
巷子里的猫蹭着我的裤腿,我蹲下来摸它的头。它大概也是谁的过客,曾在某个窗台得到过一碗温牛奶,又在某个清晨悄悄离开。风又起了,吹得树叶沙沙响,像是在说,这世间的缘分大抵如此:你路过别人的烟火,别人也路过你的春秋。
走到家门口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消息:“做了腌菜,等你回来吃。”我手指悬在屏幕上,终究还是没回“什么时候回去”。或许过客的意义,从来不是永远停留,而是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过一盏灯的温度——哪怕后来灯灭了,光也会留在记忆里,照亮往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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