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两天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意识也越来越迷糊。
前几天，下午还有几个小时是比较清醒的，与我和弟弟聊天，交代许多事情。吃饭很少，但很明确地表达想吃什么，还能不能再吃，多一点都不行，她说吃多了难受，或者涨，或者哪里疼。
这两天，问她喝不喝水，吃不吃饭，好半天才眯眼看看我，点头或摇头。问她想吃什么，只说稀饭，因为她已想不起别的食物了。
中午问她想不想吃南瓜糊糊，她说好，我转身去做。刚过几分钟，姐姐就来催，母亲说，“一会儿问吃不吃这个，一会儿问吃不吃那个，我到现在什么也没吃到。你们怎么不给我饭吃？”
她以为过去很久了，其实刚过几分钟。等把饭端过来时，她以为已经是深夜里，又沉沉睡去。
睡觉时，特别安静，像是出生不久的婴儿。不像前些日子，一会儿说腹胀难受，一会儿说哪哪都疼，一会儿说怎么还没有大小便。现在只余下最原始的需求，饿了就要吃，因为药物的侵蚀，因为器官的退化，各方面的感官都没那么灵敏。有时不太舒服，也只是小声“哼哼”几声，带着点尾音，就像极小的幼崽，还有点撒娇的味道，然后又自然地睡去。
现在的母亲，回到了最初的状态，表达变得直接又简单。她说，不要那么多人问我问题，我不想说，也不想去想，你告诉他们，我谁都不想，这一辈子对谁都好，没什么亏欠的，什么都不惦记了。
她已经卸下一切负担，对所有的结果都坦然接受，自然地等着最后的结局。
人从哪里来，离开后又将会去哪里，答案未可知。来时欢欢喜喜，亲人满怀期待，迎接新生命的到来。走时，亲人百般不舍，自己或许也有诸多遗憾，但到了一定程度，她可能看到了更想去的地方。那是哪里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遥不可及，心痛万分却也无法阻止她离开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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