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真是搞不明白了，每次只要咱们的车一开到这个路口，就开始堵，像是某种既定的宇宙规律。”赵超用手掌抵着方向盘，叹了口气道。
“好啦，别抱怨啦，老大不都说了嘛，今天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市局里举办的这类培训活动，全都让新进的小同志们去参加，咱们三个人啊，以后就算想去也拿不到名额了。”肖燕靠在车后座上，仰了仰酸痛的脖子。
“其实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一来一回，耗在路上的时间太长了，实在是有点浪费生命啊。”郑智康坐在小师姐身边，右手中指百无聊赖地滑动着手机触屏。
“哦对了赵超，谢谢你上个月给我的书单哦，你推荐的那八本书，我都买好了。”肖燕说道。
“小事一桩。怎么，送给你们家依依了没？”赵超问道。
“没呢，她还小，看这些东西有点儿太早了，再说了，我自己得全部先‘查阅’一遍，别到时候书里面有些什么少儿不宜的情节。”
“拜托，人家这书是正规出版社里发行的，都是经过严格的三审三校的，还需要你来查阅？你这姑姑当得……比当妈的都偏执。”
“那不叫偏执好吧，那叫责任心，知道吧？”肖燕支起身子，语气里带着一股较真劲儿。
“OKOK，责任心。”
“另外我跟你说哦，拜你所赐，我第一本读完的就是《趣味推理》。”
“怎么样？少儿不宜吗？”赵超呵呵一笑。
“那倒没有，不过我发觉哦，这本书里有那么几道推理题真的是有点厉害的，怎么现在这种书都写给小孩子看啊？我们成年人看了都不一定吃得透哦。”
“不是跟你说过了嘛，现在的孩子心理成熟得早，和我们当年，那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喂，小康康，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样子坐在车上，很浪费生命啊？”肖燕目光闪烁，转头问郑智康道。
“干嘛啊小师姐，你想说啥就直说呗……”郑智康被她突然这么一问，有点招架不住。
“赵超，这本书你都已经看过了是吧？”肖燕一脸认真地问询道。
“哪有啊，我就随便翻了几页看看，就包括上次让你们猜答案的那道题。”
“啊！原来你没看过啊！”
“干嘛啊，一惊一乍的，没看过怎么了？”赵超问道。
“没怎么啊，那就说明只有我一个人全部都看过了啊，哈哈，太好了！”
“哇……笑得那么开心，看来少儿读物的目标读者群确实应该扩大了。”赵超忍不住埋汰道。
“喂，你觉得吗，上次你考我们的那道题，确实属于动机推理系的典型题哦。”
“没错啊，所以呢？”
“所以，经过对该书的一番纵览，我又发现了好几道类似级别的、非常‘高级’的推理题，要不……跟你们一起分享分享？大家意下如何呀？”肖燕眯着眼睛笑道。
“可以啊，咱们正好消解一下堵车时光的了无生趣嘛。”
“小师姐，你是打算让我们的头脑时刻都保持在高强度运作的进程当中啊？”郑智康讪讪地笑道。
“是呀，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浪费生命了呀，对吧小康康？嗯？”
“小康康，你看到了吧，你小师姐今天可是有备而来的，打算好好在我们面前显摆显摆呢。”赵超调侃着说道。
“啊呀超哥你怎么能说小师姐显摆呢，你应该装作没发现才对呀……”
“你们两个真烦，都给我认真听好！我要开始提问了。”
“肃静肃静，小师姐要开考啦。”郑智康乐呵呵地搓了搓手。
“为了抵御光阴白白流逝的虚无，肖老师，请出题！”赵超说着，把臂膀一扬。
“等一下，让我想想……有了！都认真听好啊，这个题目是这样的，在一栋公寓里，有一家住户打电话报警，说看到隔壁邻居好像遭遇了不测，警察接到电话以后呢，立马就赶到了现场，他们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倒在客厅的地板上，胸口被刺了好几刀，经过法医的鉴定，这个男子已经死亡了。从现场勘查的迹象来看呢，这个死者的尸体，是半靠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的，他的右手食指上沾染了血迹，而且指甲的缝隙里，嵌入了墙壁上的白色涂料粉末。在他身后的墙壁上，有一个血迹形成的记号，看上去像大写英文字母——‘Y’。那么请问，死者为什么要留下这样一个记号？这个记号，究竟代表了什么呢？请回答——”
“就这？这有什么难度吗？”赵超故作轻慢地问道。
“没难度吗？好，那你说说你的想法。”肖燕答道。
“我认为这个‘Y’字，是凶犯姓氏拼音的第一个字母，就比如：殷、颜、杨、尹、叶，等等。”赵超振振有词地答道。
“哈！要真是这么表面化，那还谈得上什么‘趣味推理’？趣味呢？在哪儿？你傻不傻……小康康，你怎么想的啊？说说看。”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是这样……”郑智康沉吟了片刻。
“嗯？”肖燕扭头朝他看去。
“有没有可能……这个血迹并不是大写字母‘Y’？”郑智康问道。
“不是字母‘Y’？那是什么呢？”肖燕反问道。
“是大写字母‘V’。死者写完以后，血渍还没来得及干，就顺着墙壁淌了下来，因为是呈一条直线流淌的，所以看上去就像字母‘Y’一样。”
“你这孩子，很有想法嘛，值得表扬，虽然也没说对，但是有点接近了，不错不错……”肖燕笑嘻嘻地说道。
“这肯定不对啊，根本没有哪个姓氏的开头字母是’V’啊，汉语拼音啊，拜托。”赵超等不及要反驳。
“赵超你先别急着推翻他，我跟你说，小康康的想法，已经接近答案了。”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就应该是大写字母‘W’了，死者在弥留之际，想留下线索，但写到一半，没能坚持住，所以‘W’就成了‘V’，而‘V’上面的血迹就笔直流淌成了‘Y’。”赵超言毕，目光灼灼。
“啊呀错错错，原本导向正确答案的思路又被你叉开了，真是的……”肖燕一脸不屑。
“小师姐，是不是这个字母并不是某个姓氏的拼音首字母啊？是不是也有可能是昵称、笔名、别名的首字母啊？”郑智康问道。
“或者是英文名的缩写？”赵超补充道。
“啊呀……不是！都不是！我不都说了嘛，刚才小康康的推理方向明明已经开始有点对了，现在又被你们瞎想八想搞乱了！”肖燕气得直跺脚。
“小康康你刚才是说的什么来着？”赵超扭头看了郑智康一眼。
“我说是字母‘V’呀。”
“‘V’？‘V’代表了什么呢？……”赵超困惑了。
“‘V’……代表……代表……”郑智康一副极尽思虑的样子，口中念念有词。
“‘V’代表一个剪头！！”肖燕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地和盘托出。
“什么？？”赵超和郑智康异口同声问道。
“剪头！‘V’代表一个垂直向下的剪头！死者想要留下的线索是——杀死他的凶手，是住在他家楼下的那个邻居！就好比假如他住在2203室，那么凶手就住在2103室——垂直向下的那户人家，知道了吧？”肖燕一边解释，一边竖起右手食指朝正下方戳了两下，“而且为什么我刚才说小康康的推断已经接近真相了，因为血迹确实是沿直线方向往下流淌的，所以那个剪头才看上去像个字母‘Y’。”
“你不觉得这么理解……太牵强了吗？”赵超显然很不服气。
“小师姐，我也觉得这应该是个字母才更说得通些，姓名、昵称之类的首字母，或者英文名的缩写，但如果非要说这是个剪头，我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啊。”郑智康紧接着说道。
“哎呀，说它是个剪头而不是个字母，是有充分理由的好不好！”肖燕再度提高了嗓门儿。
“尔等愿闻其详。”赵超的不服气愈发明显起来。
“死者在弥留之际，肯定意识到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在这种前提下，如果他想要留下一丝可供警方锁定凶手的关键讯息的话，他一定会本能地写在离自己身体最近的地方，可这个男子，他没有把记号写在顺着自己身体姿势就可以轻易够得到的地板上，而是费力地转过身去写在了墙面上，为什么？”
“哦？？……”郑智康的两瓣嘴唇噘成了一个‘O’型。
“明白了吧？这不是字母“Y”，也不是字母“V”，更不是没写完的字母‘W’，这就是一个垂直向下的箭头，理由是——他费尽全力把箭头画在墙面上，是因为墙面与地板，是呈垂直状态的，只有这样，才能直观地表达出他的意思，暗指凶手就住在他所处方位垂直向下的那间寓所里。如果像你们所说的，这个记号是代表一个字母，那么他显然只需要把字母直接写在地板上就行了，对吧？我这么解释，可以了吧？足够有说服力了吧？”
“你要这么说的话……”赵超总算缓缓地吐出了半句话，“可是……这明显是误导啊，你一开始就说墙面上的记号看上去像大写字母‘Y’啊！”
“我说像大写字母‘Y’，只是说形状相近，这不能算误导吧？！”肖燕摆出了争辩的架势。
“那个……超哥，小师姐说得没错，是我们的思维被‘字母’这个概念抢先代入了，这应该就是那个出题的人在措辞时，故意留在字面上的梗吧。”
“你看，还是我们小康康的认知比较客观呢。”
“行吧行吧，算你对。你……还有什么其他的牛逼推理？小康康，我们要屡败屡战啊！”赵超话里话外满满的心有不甘。
“当然有啊，我这不正继续显摆着呢嘛。”肖燕自我解嘲般地答道。
“超哥，我觉得这本书里的内容好像真的挺有意思的嘛，你把封面截屏发我一下呗，我也去买一本看看。”郑智康饶有兴致地说道。
“我跟你们说哦，我可是花了整整一个周末的时间，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里面有好几个推理都很经典。”
“哼，那还不是因为我选书有眼光？”赵超自鸣得意地说道。
“好了啦超哥，你让小师姐再给我们讲一个呗。”郑智康催促道。
“嗯嗯，肖老师，您继续。”车流缓慢地向前挪动着，赵超不断交替地踩着刹车和油门，光是这路况，也已经足够考验他的耐心了。
“好，我再说一个……说是有一对中年夫妻，妻子是第一次结婚，丈夫是二婚，他的前妻很早以前就去世了，因为考虑到现任妻子的年纪也比较大了，而且这个丈夫在第一次婚姻中已经有一个儿子了，所以两人婚后就没有再要孩子，这个妻子非常喜欢养宠物，于是他们就在家里养了一只边牧犬，这个男人的儿子和儿媳知道爸爸再婚了，也很高兴地送来祝福，之后呢，两代人一直都相处得很好，也经常往来走动。
“到了第二年，那只边牧犬生病死了，妻子心里非常难过，儿子和儿媳都赶来安慰她，因为边牧犬的体型很大，所以他们就一起在屋外的自家花园里挖了一个巨大的土坑，把狗的尸体埋在了里面。
“话说这个丈夫呢，是那种在事业上很有成就的人，也积累了不少财富，但是因为常年累月的高强度工作实在太辛苦了，最终得了不治之症，在第二次结婚后没过几年，就去世了。他在弥留之际准备立遗嘱的时候，原本打算把自己所有的财产一分为二，一半给儿子，一半给他的现任妻子，但这个儿子生性非常要强，说他要白手起家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所以直接拒绝了父亲的好意，当时儿媳也曾极力劝说自己的老公不要那么偏执，但这个儿子很倔强，硬是不肯接受父亲留给他的一分一毫，任何人的劝说都无济于事，最后儿媳也只好无奈作罢了，这个父亲尊重了儿子的决定，在最终写下的遗嘱里，他把所有财产全都归给了自己的现任妻子。
丈夫去世以后，这个妻子感到生活很孤单，于是在儿媳的提议下，她又养了一只和以前那只一模一样的边牧犬，此后呢，她和她的狗就在原来丈夫留给她的那栋房子里安然度日，就这样大概差不多又过了两年，有一天，那只边牧犬突然间平白无故地因为食物中毒死掉了，这个妻子就觉得事情很奇怪，因为平时喂狗的食物，一直都是她自己精心调配的，怎么可能中毒呢？只是虽然她心中有疑惑，但也实在无从查找缘由，伤心之余，她只好又在自家花园里挖了一个巨大的土坑，把这只牧羊犬的尸体也埋了进去。
“自己心爱的狗突然离开了，这个妻子感到心情很低落，于是就决定外出旅行一段时间散散心，可没想到的是，几星期后，就在她旅行结束回来后的第二天，有两个警察突然找上门来了，通过警察的讲述，她这才得知，已故丈夫的那个亲生儿子，已经失联好几天了，儿媳非常担心，所以就报了警。今天警察过来，是对她进行例行问讯的。她对警察提出的问题都一一作了如实的回答，临走的时候，警察意外地发现，外面花园里的土壤有明显的大面积松动，这引起了他们的怀疑，随即就问了那个妻子，妻子解释说是前段时间自己在花园里埋葬了因食物中毒而死去的宠物狗。警察隐隐觉得情况不太对劲，于是便命人挖开了那个大土坑，结果竟然发现，里面的尸骨根本就不是边牧犬的，而是属于一名成年男子的。后来经法医鉴定，这具尸骨，正是她已故丈夫的亲生儿子的。那么请问——儿子是谁杀害的？
“不该是那个第二任妻子吗？”赵超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不是吧，如果是那个妻子杀的，她会傻到把尸体埋在自己家门口？”郑智康反问道。
“也许是她太慌乱了，没能顾得上呢？她又不是个惯犯，完全没经验啊。再说了，单凭她自己一个人，也不可能把一具成年男子的尸体搬运到别处去埋起来啊。”赵超解释道。
“可是，她为什么要杀死自己老公的儿子呢？根本没有动机啊。”郑智康问道。
“没有动机……要么是失手错杀？”
“失手错杀？那失手错杀的一般情况，都是两个人之间有矛盾，起了争执，然后相互推搡……对吧？那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那么融洽，能有什么大的矛盾呢？”
“要说矛盾嘛，也很可能是跟当年遗产分配的事有关喽？”赵超推断道。
“你的意思是说，在遗嘱正式生效以后，那个儿子反悔了，想要追回他爸爸留给他的钱了？”
“那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能了呀。”
“就算真是这样，那既然他们关系那么融洽，那个妻子拿点钱出来分给继子，应该也没什么不愿意的吧？也不至于闹得那么不堪吧？”郑智康疑惑地问道。
“就说你还太年轻吧，我跟你说，在遗产分配决定之前她愿意是一回事，等钱全都捏在自己的手里以后，再想要她掏出去，而且是给一个跟自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懂吗小朋友？”
“超哥，或许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只不过我在想……”
“什么啊？”
“我在想，呵呵……我们讨论了这么多，实际上都是在瞎扯淡啊，作为一道趣味推理题，明面儿上就看得出是那个妻子杀的，那真正的罪犯显然就不可能是她喽，对吧？小师姐，那个凶犯，在你谜题的陈述中出现过吗？”郑智康问肖燕道。
“该不会到最后，答案是什么完全想不到的意外事件吧？”赵超紧跟着问。
“当然出现过啦！废话……”肖燕给出了确定的回答。
“那就简单了呀，我算算哦，丈夫、妻子、儿子、儿媳、警察、狗……儿媳？？！”郑智康掰开了数算的手指一下子握成了拳头。
“儿媳？？”赵超双眉紧皱道，“动机呢？”
“她为什么要杀死自己老公啊？”郑智康全然不解地问道，“而且，为什么尸体会出现在她婆婆的花园里？”
“是两个女人合谋吗？”赵超发问道。
“为什么合谋？理由呢？”郑智康疑惑地看着肖燕。
“老天爷呀！……你们这两个废柴真是……不是合谋！是栽赃！栽赃！！先有遗产分割这件事的存在，之后儿子的尸体在继母的花园里被找到，你们想想看，儿子被杀害了，继母还坚持称自己埋的是动物的尸体，但从法律上讲，只要证据链完整闭合，继母必定难逃死刑。那么请问，这样的一个结局，谁才是最终的获益者？——显然是那个儿子的老婆嘛！她当年极力劝说丈夫接受父亲的遗产，但丈夫不听，可见她心里肯定是觊觎那笔财产的呀，既然丈夫已经愚蠢到完全指望不上的地步了，不如干脆一箭双雕，直接拿下全部家财。两位，听明白了吧？”
赵超和郑智康面面相觑，车里的氛围顿时沉淀了下来，乐得肖燕忍不住大笑，“还合谋呢，你们好缜密啊，哈哈……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好了……”
“你别笑话我们啊小师姐，咱们屡败屡战嘛，是吧超哥？”郑智康说着，拍了拍赵超的座椅靠背，可赵超端坐在驾驶座上，一句话也不说，想必心里正憋闷着呢。
“好啦好啦，别泄气嘛，来来来，我再给你们讲一个，这次拜托都长点脑子啊。”
“废话少说。”后视镜里，赵超皱起的眉头到现在都没松开。
“收到！”肖燕笑意盎然，清了清嗓子，“说是有一个男人，他呢，长相很英俊，但从来不务正业，只知道吃喝嫖赌，他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只有一个其貌不扬但家里非常有钱的女朋友，这个女朋友呢，爱这个男人爱得很深，只想和他长厢厮守一辈子，她明明知道这个男人喜欢的是她的钱而不是她这个人，但她并不介意，只要他愿意跟自己在一起就行，而且她也知道，只要自己不断地给他钱，满足他的花销，他就会永远跟自己在一起。
这个男人呢有一个远房的叔叔，事业做得很成功，这个叔叔没有儿子，只有一个独生女，他本来是想培养这个女儿做自己的接班人的，但考虑到女儿将来肯定是要嫁人的，一但嫁了人，他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家业，就等于白白送给别人了，这一点是他无法接受的。于是他考虑再三，准备更改遗嘱，打算培养这个远房的侄子做自己的接班人，将来继承自己的事业，这样的话，家产至少不至于会外流。但很蹊跷的事情发生了，这个叔叔还没来得及改遗嘱，就被人杀害了。请问——你认为凶手应该是谁？”
“这种情况的话，一般来讲，警方基本会认定犯罪嫌疑最大的人就是他女儿了。”赵超回答得很迅速。
“是哦，很显然，只有他女儿有最明确、直接而且强烈的杀人动机。”郑智康补充道。
“哦？你们所指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肖燕问道。
“就是她无法接受原本只属于自己的财产，现在全都拱手让给了她的远房表哥啊。”赵超回答道。
“是啊，但是只要她爸爸现在突然去世，那么原先的那份遗嘱就即刻生效了啊，她也就成了第一且唯一的继承人了啊。”郑智康再度补充道，“不过嘛，还是跟刚才一样，既然这是最显而易见的结论，那作为‘趣味推理’，正确的答案肯定就是罪犯另有其人，对吧？”
“说来说去，还是犯罪动机的问题”，赵超说道，“那个……肖老师，还是要先跟你确认一下哦，这里面不包括自杀或者意外死亡，对吧？否则我们的推断就没有意义了。”
“嗯，不是自杀，也不是意外，你不用考虑那么多，就是蓄意谋杀。”肖燕答道。
“除了他女儿以外，还有谁会在受害人死后获得利益呢？……”赵超轻声自问道。
“这次咱们别想得那么复杂了好不好，老办法——排除法。在小师姐刚才整个叙述的过程当中，所有出现过的人，共有哪几个？我捋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凶手就是——那个侄子的女朋友。”郑智康的语气很淡定。
“我知道了，私生女！那个侄子的女朋友是叔叔的私生女！”赵超恍然间悟出了什么似的，“也就是说，其实原本遗嘱上指定的继承人是婚生女和私生女两个人，私生女不愿意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财产落入他人之手，所以杀了准备更改遗嘱的生父……”
“可是……这个女朋友——也就是我们假定的这个私生女，她自己家里不是已经很有钱了吗？”郑智康喃喃地问道。
“你又来了！哪怕她再有钱，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遗产落到别人手里呀！人心是那么容易知足的吗？！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她平时自己花的钱是养父母给她的还是生父私下里一直在供给的啊？”赵超一脸正经，开始教育起郑智康来，“你啊，too young, too naive…”
“可是……她不是深爱着她的男朋友嘛？首先这点是肯定的，对吧？既然是这样，那现在这个叔叔是要培养她的男朋友成为接班人，那不是天大的好事吗？那她不是应该成全还不及吗？”
“打住打住！停！”肖燕突然大声宣布。
“小师姐，你又干嘛啊？……”看着肖燕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郑智康不解地问道。
“小康康，你说得很对，她是深爱着她的男朋友，但是你想过没有，正因为她深爱着她的男朋友，所以，一旦她的男朋友继承了叔叔的家业，他就摇身一变，自己成了富二代了呀！他如果自己成了富二代，那就意味着他再也不缺钱花了呀！那他再也不缺钱花了，还要这个女朋友干什么用啊？你别忘了，他男朋友是只爱她的钱，不爱她这个人的呀，那还不是分分钟就把她给甩了？！明白了吧？所以那个叔叔必须死，这样她自己才能继续成为男朋友的金钱供给者，这样她的男朋友才会永远跟她在一起。明白了吧？所以，虽然你们的答案是正确的，但是，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什么——私！生！女！”
郑智康听了肖燕的解释，半晌没有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了一句，“这个逻辑，我好像不是很理解……”他像是带着疑问似的看了赵超一眼，只见赵超双目呆楞地泯着嘴，“你别看我，我也不理解。”
“哪里不对吗？”肖燕问道。
“不是呀……为了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而且还是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她……会不惜去杀人？？我不太能理解啊，小师姐，你们女人……真的会这样想问题、这样做事情吗？”
“哈哈，小康康，这个问题你最好回去向你老婆请教，可千万别问你小师姐，她只懂逻辑，只要逻辑自洽就行，关于‘女人’的想法之类的嘛，其实她跟咱俩一样不懂。”赵超说着，露出了久违的一脸坏笑来。
“你少废话！算你懂得最多，好了吧？！”肖燕举起手机，轻敲了一下赵超的后脑勺。
“那没有没有，我不是说了嘛，咱也不懂，完全不懂，这不是……大家一起讨论呢嘛，哈哈……”
窗玻璃外的景致，一点一点加速着后退，前方路段的拥堵状况逐渐开始缓解。
“好了好了，现在留点时间让你们的大脑稍作休息啊，毕竟等一下咱们回来的路上，两位还要继续越挫越勇呢。”肖燕说罢，伸了个懒腰，眼里又恢复了奕奕神采。
“喂，我发现你的记忆力真不错啊，你该不是把整本书的内容都装到脑子里了吧？”赵超的问话里带着些许钦佩与艳羡。
“那没有那没有，其实印象比较深刻的，也就这么几道题了，不过总的来说吧，编写这本书的人，脑子里确实是有点干货的。”
“那是，不过说到底，还是我选书有眼光啊。”
“大哥……你刚才已经说过了啦……”
“啊？我说过了吗？没有吧？”
“你说过啦……”
“扯淡，说没说过我自己不知道吗？”
“你真的说过啦……不信你问小康康。”
“小康康，喂！小康康！”赵超喊道。
“小康康，你超哥问你话呢……”
“所以……所以说女人真的就是那样想问题和做事情的？真的是这样吗？？”郑智康用一种无比纯粹、无比较真、充满了无限求知欲的目光，热切地回望着他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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