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徒手攀岩》可以讨论的东西太多了，我一下子就能想起很多关键词：孤独，偏执，恐惧，死亡，风险，亲密关系，成长，童年，记录，热爱，坚持…抛去任何技术层面的装饰，这个故事即便是用毫无修饰的语句讲出来，也足以令人难忘。
看这部纪录片以前，已经读过很多相关的文章，角度不一。但即便是知道他已经成功了这个结局，整个过程中我也没有很好过，这大概是第一部电影我从头到尾都手脚出汗，甚至觉得指甲缝里都冒出冷汗来。光是想想就觉得害怕，再看到扑面而来的笔直光滑的峭壁，几乎就觉得每一处都站了一个死神，等着把路过他身边的人一脚踹下去。
有人嫌片子铺垫得太长了，因为真正徒手攀岩的画面并不多。可我却觉得，正是这样，Alex和他的故事才立体起来。我们知道背后发生的事情不会简单，但我们无法想象那些不简单的细节是什么。
第一次听到这项挑战的人都会觉得他疯了吧，包括他身边的人，即使了解他，也支持他，但也无法发自内心地接受这个选择。可是当我们把自己当作他时，就会发现，这只不过是一个挑战而已，比他以往的更难一些，与我们日常所谓的挑战不同的地方在于，失败的结果，是死亡。
看到后面我突然觉得他很像高中时的那种学霸，告诉大家说：我要考满分。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定觉得怎么可能？如果有两个选择放在学霸面前：一个是，考满分上清北，没有满分就失去读大学资格；一个是按照考的分数录取。学霸选择了前者，就如同Alex。看到他在那个最危险的攀登地点试了一遍又一遍，回去复盘记录所有有技术难度的绳段，每年都去练习，我有点理解了他的选择。对他而言，经过足够多的练习，大部分区域已经没有失误的可能，没有风险，只有那几个难度最高的地方，而这并不是不可控的风险。对于一个对所有攀登路线，所有落脚点都熟稔于心的人，最大的挑战可能是体力，状态和心态。用一句最俗的话来说，最大的敌人，是他自己。
对我来说，这个故事最特别的，是关于纪录片的记录。我们太习惯于透过镜头去观察，有时候甚至都忘记了，是镜头背后的人带着我们看到了一切，也是他们选择，让我们看到什么。
我一直认同，形式是内容的一部分。同时，形式也可能反向塑造内容，所以，我在开篇就曾好奇和担忧，摄影团队要如何去拍，会不会对他攀岩造成影响。事实证明，的确会。所以，当Alex第一次攀登放弃的时候，我和导演同时如释重负：他没有因为有摄影机而影响内心的判断。
对他而言，攀岩是他自己要做的事情，没人理解要做，女朋友甚至都要排在第二位。他在最后徒手攀登的时候，流露出的，完全是专注于自己热爱事情的兴奋。他不在意别人怎么看，甚至他不希望别人参与到过程中。所以，他拒绝了拍摄。我们可以说他是自私的，我也曾跟着他的朋友、家人和女朋友一起恐惧到流泪，他完全不曾在意到他的生命对于他人的意义。但是，那也是和他生命一样重要的事情，我们有什么理由让他为了别人的担忧而放弃呢？
对于我们自己，有多少事情，是为了那个无形的「摄影机」才勉强自己去做的？也许，并不是说我们一定要去选择那些即便无人知晓也要坚持的事情，而是，我们要清醒地看到，自己被架在了怎样的镜头下，为了画面好看隐去或者放弃了什么，又获得了什么。
脑补测试结果显示，Alex的杏仁体非常不活跃，也就是说，要有非常大的刺激，他才会觉得恐惧。他自己开玩笑讲，也许是平时刺激得太多了。我突然有个脑洞，也许，对他而言，死亡就像是某种失败一样，不会影响试一试的决心，而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失败就像是死亡一样严重，所以，在开始前就想要放弃。所以，每次当自己害怕某些结果的时候，想想Alex，告诉自己，反正也死不了，没什么。
我喜欢电影的英文名，Free solo，直译是无保护攀岩，但对于我来说，直觉想到的，是自由的独奏，对Alex而言，这也是属于一个人的自由吧。
他不是一次就攀上酋长岩的，也不是毫无畏惧地去挑战的。有幸我们看到了以为挑战人类极限的人内心和我们一样的纠结、恐惧、不安，让我们知道，有时候放弃一下也没关系，只要继续准备，明年再来。
当我们可以做到的时候，我们就会知道。
2019/11/17 （291/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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