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向往大学,向往大学的自由,向往大学不用高中时那样,闻鸡起舞,披星戴月,可以泡图书馆,可以谈恋爱,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高三那一年,拼尽了全力,头发掉了大把,耳朵听英文听力,听到耳鸣,戴上了眼镜,蓬头垢面,体重急速上升,我成了一个大胖子,满脸青春痘。
从我的身上找不出一丝朝气,和我妈妈站在一起,别人不会用艳羡的目光看向她,只是摇摇头,但笑不语。
父母却不以为意,继续给我大鱼大肉的进补,在高考面前,什么都是小事,连我最喜欢的校草,也被抛之脑后。
老师没有看到我的邋遢,只是看着试卷上的分数,让他们满意即可,宿舍一个女孩,是那种平时学习拔尖,一到考试就晕菜的那种,一个小小的摸底考试都能把她打趴下。
她经常偷偷哭,她喜欢穿一件白色的睡裙,长长的头发,经常在半夜里起床,跑到楼道里哭,有几次看到一道白影从我面前经过,吓得我魂不附体,在我强烈要求下,她答应不再穿白裙。
可是,深夜来临,夜不能寐的我,在被窝偷偷看手机,一道红影闪过,好吧,她终于脱下白裙,穿上了大红的裙子,披着长发,在我面前飘过,整个宿舍的女孩,吓傻了一大半。
宿管阿姨更是一个胆小的,昏昏暗暗中,红衣女子向她走来,宿管阿姨当场晕倒,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从此,我们严禁穿裙子,特别是睡裙,更不能半夜出来溜达,我们女生全体穿上了“大妈版”睡衣睡裤。
大概整个世界,只有我们学校有这样的要求,从此,我们宿舍偶尔会传出低低的哭泣声,每考一次试,就会传出一次哭泣声。
处于备考中的我们,精神高度紧张,在她的带领下,加入她的哭泣图,从啜泣,改为大声哭泣,可以想象,深夜里,一间屋子,八个青春期的女孩一起哭泣,是怎样的惊悚场景。
我们班主任首当其冲,好在班主任是位女士,她搬了一张折叠床,睡在我们中间,以防我们做出什么傻事。
那个爱哭的女生,被班主任搂在怀中,就像妈妈一样,在她的安抚下,那个女生渐渐平稳,不再哭泣。
班主任揉着皱起的额头,我想她大概是累的吧,白天上课,晚上陪睡,也是辛苦,后来听说,为了我们,和老公闹了一场,差一点离婚。
那个时候不懂,现在想想,不得不感叹班主任的伟大,都说,老师是支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一个好老师不容易呀。
哭泣的女生被哄好了,另一个女生又出了状况,她学习优异,没有晕场的毛病,奈何她生理出了问题,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痛的死去活来,红糖水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每当那个时候,她像是处在鬼门关,疼得满头大汗,完全坐不住,只能躺在床上,像是等待宣判生死的犯人,没有任何办法。
大大小小的医院都有光顾,土方法也试了很多,都没有任何起色,有人说,这样的症状,生了孩子就好了,对于她那样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只能忍着。
可是,高考要来了,寒窗苦读数十载,决定命运的时刻来了,她开始忧心忡忡,她怕幸运之神远离她,把她抛弃,求神拜佛,却抽到一个下下签,和尚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让她辗转反侧。
最终,还是医学充满力量,把她的生理期调整了一下,错过那几天,终于可以安心睡下。
一桩桩一件件,为了高考真是煞费苦心,女生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男生那边又出了状况。
一个平常的午后,噩耗传来,班上一个男生的父母出了车祸,当场死亡,一个下午,他从父母双全,一家三口,成了孤家寡人。
高考在即,他匆匆赶回家,在亲戚的帮助下,办完丧事,三天后返校,从一个青春洋溢的少年,变得沉默寡言。
曾经崭新的衣衫变得邋里邋遢,衣服总是皱巴巴的,再也没有那么温柔的女人,在灯下为他熨烫衣衫,也没有那个高大的男人为他遮风挡雨,他经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默默发呆。
成绩一落千丈,好在班主任及时出手,拉他一把,忍痛掏出课本,继续努力,他最后选择了军校,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他需要成长,需要学会如何照顾自己。
高考的钟声即将敲响,躺在躺了三年的床,看着陪伴了三年的伙伴,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三年,时光匆匆,一转眼就过去了。
我们摒弃前嫌,难得没有针锋相对,放下对彼此的成见,放下心中的那点小嫉妒,小酸涩,露出最真挚的微笑,合影留念。
拖着行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没有时间流泪,住进离考场最近的屋子,挑灯夜读,次日一大早,匆匆起床,奔赴考场。
或忐忑,或胸有成竹,遇到一个考场的同学,会说加油,校门口的家长更是忧心忡忡,比他们上战场还要紧张,恨不得夺下孩子手中的追考证,冲进考场,替他们考试。
我的爸爸妈妈也是一样,特别是我的妈妈,一个严谨古板的中年女人,第一化妆,穿上了旗袍,她说,“这叫旗开得胜”,本来忐忑的我,笑得花枝乱颤,爸爸在一旁吹胡子瞪眼,说我没心没肺。
带着他们的祝福走进考场,考场里大概只有两种考生不紧张,一种是学霸,那是胸有成竹,另一种,应该学渣,破罐子破摔。
我是第三种,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那种,一边想要运气爆棚,一边垂头丧气,想要认命,又有不甘。
结果意料之中,没有奇迹,我的分数不上不下,报了一个三本大学,没有一本的风光,也比专科体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是白瞎了老妈的那件旗袍。
谢师宴上,学霸的父母依旧风光无限,学渣的父母习以为常,只有那几个运气爆棚的父母充满惊喜,哈哈大笑。
我的父母一如既往混在人堆里,就如他们给我开家长会时的场景,不需要上台接受鲜花和掌声,也不需要上台接受批评教育。
我还是我,还是那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孩子,我的高考没有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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