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奶奶和猫

三奶奶和猫

文/田小七

刚转身，厨房传来一声闷想—哗！

我意识到不妙，急忙跑过去，晚了。该死的猫！趁机窜上炤台，打翻水瓢，把我从冰箱里拿来解冻的肉叼走了。

我狠劲一跺脚，猫仓皇逃窜，径直穿过后院，跑到对面墙根处的鸡舍位置，丢掉瘦肉，纵身一跃，跳上鸡棚。两眼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喵喵直叫。

我认得那只猫，浑身橘黄色，是三奶奶家的猫。三奶奶经常到我家来，猫跟在她身后，在她脚边晃来晃去，不停地用头脸挨擦。

一段时间不见，猫瘦了，以前圆滚滚的肚子憋着，毛发也不顺溜，邋遢得很。

我走进鸡舍，拾起地上的瘦肉拍拍，猫几欲接近我，嗷嗷地叫得厉害。我转身，叹了口气。

哎，三奶奶也是，自己生活都困难，养啥猫嘛！

三奶奶是我的院临，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她就是老太太了，拘束她比我的奶奶大十来岁，我奶奶已仙逝多年了。三奶奶不识字，对自己的年龄记不清楚，她的儿女们也无从得知。她有三男四女，全都成家立业。

不过，在我的印象中，三奶奶喜欢独处，从她老伴早年过世后，她就一个人生活，住在院子南边那间低矮的茅草房里，饱受烟熏火燎。那时她身体很硬朗，稍胖，手脚麻利，在院前院后的自留地里种了许多瓜果蔬菜，一把锄头使得亮晃晃，挑粪挑得咚咚响。三奶奶还喂了鸡鸭鹅，把生下的蛋拿到集市去卖，补贴家用。

三奶奶的胃功能强，吃饭用大碗，买肉专挑肥肉，但她很节约，偶有剩余的饭菜，第二顿热了接着吃。所以，她喂的鸡们就偏着脑袋看一会，得不到施舍后，马上转身到外面觅食去。

然而，三奶奶对人却很好，每季瓜果快成熟时，她会提前给我们打招呼：别去乱动，到时候我请你们。三奶奶不食言，总是第一次采摘后递一些让我们尝鲜。我们对数量不满意，撅着嘴，剩那么多去卖，不行！于是，我们瞅准时机，实施突然袭击……三奶奶愁眉苦脸，但不骂人。

那时，三奶奶是不喂养猫狗的，三奶奶说，喂那些干啥？吃口货！

十几年过去了，我外出上学，三奶奶还住在原来那里，只是她的茅草房换上了瓦。她的儿子们都有宽敞的楼房，有一个还在小街上开饭馆呢。三奶奶清净惯了吧？

但三奶奶真的老了。许多时间，她捧着鸡蛋之类的，颤巍巍地到小街上来卖。她尤其喜欢到我家里来，说我不会拿假钱骗她。

后来，三奶奶不卖蛋了，拄着一根棍子，浑身抖得厉害，脚尖在小街上轻轻移动，像瞎子试探着走路——幸好，她家离小街不远哦。我估摸着，三奶奶离百岁不远了吧？她仍喜欢到我家来，我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三奶奶气喘吁吁，对我说，请你…….倒点水我喝。

她知道我家的饮水机随时烧着开水。喝完水，三奶奶说，你做了好事了！歇一会，她问我，你家里有吃剩的鱼骨头没有？给我喂猫。

我才留意到那只猫，蹲在她的腿上，温顺得很，正专心致志地舔着毛发。三奶奶养猫干啥？

……

连续几日，那只猫蹲在鸡舍叫个不停，叫得人心里发酸！叫累了，趴下慵懒地睡一觉，然后小心翼翼地跳下来找食。我给它准备了一只猫碗，拌上骨头和肉，放在地上。猫怯怯地盯着我，慢慢凑近猫碗，一阵狼吞虎咽后转身逃掉。

我对猫说，只要你乖，像原来那样……但很快我就苦笑。

渐渐地，那只猫不再到厨房闹事，对我放松了警惕，开始亲昵地叫着，然后试着接近我，围着我的双腿转来转去。它的眼神里发出慈祥的光，让我想起了三奶奶——我带着猫，朝乡下走去。

记得有一次，猫是单独到我家来的，叫得声嘶力竭，并扯着我的裤腿不放！我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祥预感，向三奶奶的家猛跑……

现在，我和猫一前一后地走着。快到院子的时候，猫变了道，向一旁的一座土堆走去，喵喵地叫，声音凄厉。

土堆上面野草青青，夏天的东西生长很快，不知不觉间，三奶奶去世半月有余了吧？